在史钰儿脸颊吻了一下,令狐纯起身整了整衣裳出了屋。
“风易,好歹你也曾经是一国王子,怎么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听别人两口子的窗根儿你也真做得出。”
令狐纯见到风易就没好气,他与风易之间真实新仇旧恨都齐全了。
“我只是在此等你,你和公主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倒是你脸上的这个,怕是有几天不能见人了。”风易笑笑指指脸颊,却也只是点到为止,“北燕的军队收编得如何了,狼王该给个答复了吧。”
令狐纯未回答风易,而是瞄着风易的脸讽刺道:“一会戴着面具,一会又易容成吾皇,你自己的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天日啊?”
“不劳狼王操心,我的脸只要给该看的人看就是了。”
“切……”令狐纯不屑,转身回屋,“我既然答应了襄助建宁王复国就不会食言,军队的事尽可放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若说把弑君的罪名全扣在史钰儿一个人身上,多少是冤枉了史钰儿,这桩血案的主谋其实另有其人,便是史钰儿的长兄、史朝义的长子史达。只不过史达作茧自缚死在了政变中,这才让史钰儿背了黑锅。
史朝义当初是杀父自立的,因此队自己的儿子格外提防,比之提防令狐纯更甚。且不说史达兄弟五人无论年长年幼皆无实权,他们就算想见亲爹一面都难。每次进宫面圣,几位皇子都被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搜查得干净,别说刀子毒药了,就算是稀罕点的挂件都会被内侍扣下,皇子们过的什么日子可见一斑。
史达如今年逾而立,一直被其父压制着,早就生了逆反之心。以往令狐纯虽不在洛阳,但令狐纯忠于史朝义不买皇子的账,史达就算能宰了他爹只要令狐纯不听他的他就坐不稳江山,是以史达自立的念头也就只能是想想。当史钰儿跑来找他说令狐纯已死要找史朝义报仇的时候,史达立刻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史达既然有心谋反,自然是多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史达手下有一个心腹军师,此人足智多谋又擅长观星卜算,平日里没少帮史达出主意应付史朝义,占卜之术更是从无错漏。有此人在,史达日子着实比其他皇子好过了些,自然对此人信任有加。
在史钰儿来见史达前的三天,这个军师突然找到史达说史达最近要遇贵人。这个贵人可不简单,史达得了他便如龙入海凤腾空,可扶摇直上九万里。史达正兴奋地琢磨这个贵人是谁呢,史钰儿就带着风易上门了。因此,史钰儿风易一个字还没说,史达就认定这俩人是来帮自己的。
果不其然,史钰儿风易此来是要投诚。
风易没死,史钰儿与史达都很惊讶,但令他们更惊讶的是风易关于自己战死长安的说辞。风易言道,自己并不是死于令狐纯之手,而是死于史朝义之手。史朝义早就猜忌自己与令狐纯了,自己确实是南诏王后裔不假,可投奔北燕之心也是真的,孰料史朝义如此不仁不义,竟用此一石二鸟之计。幸亏自己抢先识破了史朝义的阴谋,这才死里逃生,却没能救得令狐纯一命。现在史朝义知道自己没死,正派人私下追杀,自己投奔史达史钰儿也是为求活命。
空口白话史钰儿与史达肯定不会信,但当风易出示了史朝义的秘密卫队——鹰眼骑的令牌时,二人不信也要信了。北燕上下谁不知道皇帝史朝义手中有一支秘密军队专门监视朝臣还负责各种暗杀追杀,史朝义将这支军队的管辖权捂得很是严实,若非真的击杀过其中的统领,怎么可能拿到这枚令牌。
排除了心里最后一点疑惑,史达当晚便与风易策划起了弑君大计。史达的军师更是郑重其事地斋戒沐浴大行占卜之术,最后得出结论,祭天大典前一日史朝义进入斋宫做准备时便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令狐纯留在北燕境内的残部人数不过五千却是精兵强将,令狐纯兵败汉中之后虽有心联络他们,又担心史朝义余怒未消自己这么做会暴露行踪更会害了属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这些人随令狐纯出生入死多年,早就想着替令狐纯报仇了,他们没等到令狐纯的召唤却等到了史钰儿,跟着主母一起为主公报仇顺理成章,是以史达史钰儿造反调兵没费什么事。
史朝义下令追缉令狐纯之后,史钰儿与史朝义的父女关系降到了冰点,史钰儿有日子没进宫了。于是当祭天大典前一天史朝义听说女儿来见他时还挺高兴的,以为史钰儿要与他冰释前嫌,没想到他从不设防的女儿在他胸口上狠狠捅了一刀,还是带毒的。史朝义当场驾崩。
史钰儿进宫了,宫外带兵的自然就是史达。史达率领令狐纯的残部强攻距离皇宫最近的洛阳城北门,风易则带着史达的蓄养的一千死士切断了北门与洛阳其他驻军的联系。当史达与北门驻军打得两败俱伤时,风易便坐收渔利将双方一网打尽。史达到死的不相信,他的心腹军师居然是唐朝末代皇帝李亨的幼子,他这些年战战兢兢出钱出力蓄养的私兵全是给李家养的。到头来,史达不仅替别人做了嫁衣,还把人家送上了花轿。
当天洛阳城就戒严了,一众大臣在大典上没见到史朝义,却见到了诸位皇子的人头。史朝义亲笔谕旨,诸皇子谋反弑父全部处死,洛阳城即日起只许进不许出,严禁向城外传递任何消息,并下令让远在蓟州的驻军进京勤王。至于史朝义本人,则是在刺杀中受伤,正在宫内静养,不见任何人。
史朝义素来多疑,出了儿子造反的事定是觉得每个大臣都有做帮凶的可能。北燕诸臣大多躲在家里生怕皇帝猜疑自己,因着这个变故惶惶终日的大有人在。几日间有些重臣得到传召陆续进宫面圣,虽没听到史朝义说话却见到了他的人,据说是因为皇帝伤到了喉咙不便说话,如此一来北燕朝廷竟是没人知道史朝义已经死了。
柏熠在长安看着密探冒着奇险传出来的一条条消息,惊愕有之更多的是好奇。思忖片刻不得其解,便叫亲卫传了翟夕前来。
翟夕听了柏熠的叙述,立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却是有些惭愧地对柏熠道:“王上,恐怕这次是臣的过错了。”
“此言何意?”
“臣擅长易容之术,大楚北燕都有耳闻。几年前木炎曾将臣派去北燕,通过风易的关系潜入宫廷近距离观察过史朝义几日。回来后,木炎便让臣做了一张史朝义的人皮面具。”翟夕说着叹气道,“天下会易容术的不止我一人,纵然当年的面具与如今的史朝义有些出入,只需再找一懂易容之人略作修改便可,木炎想找个人冒充史朝义再容易不过了。到底是臣的错失,否则木炎哪能在北燕这般猖狂。”
柏熠摇摇头,安慰翟夕道:“谁都没长前后眼,你又怎能预知后事。当年木炎是你师父,他再如何与你也多少有些师徒情分,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又岂会拒绝他。再者说彼时公输哲还在木炎手里,你就算想违逆他也是投鼠忌器,你实在无需自责。”
翟夕躬身一礼:“谢王上体谅。”
“你可知蓟州军与李家有何牵连?木炎不点别人单单点了蓟州军,其中必有蹊跷。”
“臣不知。木炎对臣是有戒心的,如此机密的事臣无从得知。”
翟夕蹙眉,他对此事亦是满腹疑惑:“王上,蓟州乃是安禄山史思明发家之地,又被北燕成为龙兴之地,蓟州军可谓是除了令狐纯的军队之外北燕最强大的军队,其铁骑彪悍闻名天下,虽这几年未上战场,但当年也是灭亡唐朝的主力,当是史朝义的心腹才对,怎会与李家扯上关系?”
柏熠坐在桌案前,靠着凭几闭目细思,并未回答翟夕。
半晌,翟夕突然惊呼:“哥舒城!蓟州军的副帅是哥舒翰的孙子、哥舒曜的儿子,会不会是他!”
“本王也正在想此人。”柏熠的想法与翟夕不谋而合。
“当初哥舒翰兵败潼关被安禄山俘虏,唐朝视哥舒翰为叛将,对其家人大肆打压,哥舒翰家小亦是全部落入安禄山之手。哥舒家之人认为潼关失守非哥舒翰一人之过而唐皇做法令人心寒,索性全家都投降了,哥舒翰更是向旧部传信劝其归降安禄山。”
听柏熠说起往事,翟夕思路也渐渐明了起来:“当年之事臣知道的不多,但凭木炎之才,劝说哥舒城重新效忠李唐并非难事。哥舒家并非安禄山嫡系,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之后再转到史朝义之手,忠心又能剩下多少,只消木炎保证复国之后为哥舒翰正名洗刷冤屈,哥舒城便极有可能投诚。”
“可不是么。”柏熠冷笑一声,“大唐建宁王李倓素有仁义贤德之名,如果作出承诺的是他,忠于李唐之人岂能不闻风归降。史朝义将蓟州视为自己的大本营,想必是对蓟州军极有信心,根本不信有人敢在蓟州军里做手脚,他只顾着防儿子防令狐纯,却不想后院起火了。”
柏熠说着走到营帐中的小书架前,抽出一个信通递给翟夕道:“你可知李唐灭亡之后消失不见的李唐皇族这些年藏到哪去了么?”
“难道是蓟州?”翟夕接过信通,顺着柏熠的话猜了一句。
“非也。”柏熠一哂,“他们和史朝义住的可近了,就在洛阳城郊。史朝义只想着洛阳是他北燕的神都,却忘了洛阳还是李唐的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