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天天地被迫禁!欲,对于刚刚成亲的青年实在太过残酷,徐绍庭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夜半无人溜进了任卿房里。房里一片黑暗,连盏灯烛都不曾点,只能听到极轻微的呼吸声。
徐绍庭想像着师兄沉睡的模样,心里的烦躁和欲念一点点消散,只想看着他的睡颜,安静地呆上一阵子。
可是走进内室之后,他看到的却不是一片平静,原本以为早已入睡的师兄却正坐在房里,长发解散披在肩头,身上只着一件轻薄的睡衣,正趁着月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正在猜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师兄是特地在等我?”徐绍庭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任卿在家里时会始终和他保持距离,想不到今天一时冲动过来,竟看到了师兄做好了一切准备,正在等他过来。
这种时候若是再有迟疑,他就不是男人了。徐绍庭如风一般掠至窗前,却又怕惊动了月下仙人般的任卿,在他膝前停下脚步,忐忑地问道:“师兄等着我,是否也是我来时想的意思?”
任卿仰着脸看向他,五官在月光照耀之下纤毫毕现,连眼中的宠溺怜爱之色也看得清楚:“我也不知你来时想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的意思是,咱们既然要积攒功德、恢复你的气运,就不必局限于荥阳一地。当初我曾问过你愿不愿意陪我踏遍天下,如今我们都不做官了,正四处看看,实现这个诺言不是?”
徐绍庭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心里翻来覆去的念着四个字:求之不得!
第80章
在家里歇了几个月,任卿便辞别父母兄弟,带着师弟游历天下,寻找“机缘”去了。他母亲劝他留下不成,就叫人找了一只最擅长寻人的青灌鸟,硬逼着他滴血认主,带着这鸟上路,每隔十天都要给家里寄封信回来。任凝倒是没那么舍不得儿子,只私下叫了徐绍庭过去,将儿子托付给这个早熟又能干的孩子,叫他盯紧任卿,千万别再跟白明月有什么拉扯。
天下再乱,他们荥阳城也能成为一片世外桃源,犯不上为了皇家的事,赔上他的亲儿子。
徐绍庭应声答道:“世伯放心,我会看好师兄,不让他再遇到麻烦的。”他比任凝更不愿让师兄再想着白明月,更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见面,离开荥阳之后就直接驾车南下,趁着春光尚在,体会了一把“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潇洒。
扬州城有百里琼花,花开似雪、花落似雪,花中亦含有与地气完全相反的寒性灵力,乃是阳极而生的那一点阴。这种阴气不仅不伤人,还能平衡过于强盛的阳气,所以城里修习刚猛武道的武人都愿意在有琼树的地方盘下宅院,以供修炼时镇压过于暴烈的真气。
任卿兄弟白日修习仙法,晚上则是龙虎双修,本来也都是阴阳平衡或是真阳生生不息的路子,不须借这点玄阴之气,只把琼花当作普通花木观赏。漫天似雪花瓣随风摇落,粘在二人头顶、鬓边,错眼之间,恍若已过了千万年,相携共白首。
恍惚间便有一点什么摸不到、说不出的东西在徐绍庭识海中盘绕,他心中一动,当场便盘膝坐下,专心致志地感悟起那个念头。任卿本来还在赏景,但看到他忽然坐下,灵气如漩涡般卷着花瓣往他头顶百会穴灌去,立刻就从储物玉佩里取符箓贴在他身上以隔绝声音、光影,自己抽出长剑垂手站在一旁,默默替他护法。
扬州城亦是天下十七座大城之一,城主穆氏极重规矩,虽有众多武人借琼花精气炼体,街上秩序也极好。他替师弟护法时只除了少数驾车出游的人想要他们让路,并没遇到恶意找茬的人。
而那些驾车、乘车的人在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态度也从傲气凌人化为了随和谦冲,甚至连他的补偿也不要,只听他说清了理由,就都愿意和和气气地原路退回去,改走别的街巷。
不愧是淮海名都,路上遇到的人都这么通情达理,时俗风气之好竟还胜过天子脚下。任卿含笑作揖,送走了另一位本是怒冲冲下车来要他们从主干道上挪开的乘车人,感叹地看着这座人间仙境般的城池。仙处不在湖光山色、不在满城琼花,而在城中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包容心境。
他正感慨着,脑海许久不见的引导者忽然冷笑了一声:“醒醒吧,世上哪有这么多好人?你没看见他们下车来时都是准备找你打架的吗?最后没打起来,那都是我们系统的功劳,是脑残光环把那些人都照傻了,你说什么他们都当真而已。”
引导者的心态似乎又有好转,虽然话语中饱含讽刺,总算也是肯说话了:“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这种连自己的金手指都能忘了的猪队友。好好看着主角吧,反正只要能有一个成功的,我就还有希望保住工作。回去之后我立刻申请调职,再也不跟你们这种神经病穿越者共事了!”
……他来说这堆废话干什么,难不成是太久没人理他,寂寞疯了?任卿并不是那种能把人逼疯的狠心人,于是保护师弟之余,也替他念了几句报恩经,望佛祖保佑他早点恢复正常。
引导者的声音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消失后不久,道上的灵气动荡也更激烈了。漫天花瓣被风揉捻成团,雪白花团当中竟藏着一团无形无质、至阴至阳的精气,划过漫天花雨,落入了徐绍庭百会穴中,化作一点生生之气,勾动他体内阳极生阴、阴极生阳,如四时轮转无止无歇。
周天已成,徐绍庭再度醒来时,便从武师上阶生生提了一个境界,成了几乎站在这世上武道最顶峰的宗师。又或者说,是他的仙途又踏出了一小步,炼气已经有了小圆满修为,只要将一口胎息温养至能内外交通,收放随心的地步,就可以试着破碎虚空,走向更高一层世界了。
他趁着破境的领悟尚在,又在原地打坐了一阵子以巩固境界,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满头琼花,白发少颜的师兄笑了起来:“我的修为比师兄更高了,以后就换我来照顾你,像师兄从前做的那样,指导你修行、安排你的行程、作息可好?”
满街行人经过时都在看着他们,徐绍庭眼里却容不下第二个人,只将任卿双手包在掌中,含情脉脉地问他。修道一途上,先走一步便可为师,他从前只能教师兄如今从武修转为道修,可如今修为高了,才真正有了种做师兄的感觉。
虽然名份未改,可是实际上他算是代师授徒,也该有权利安排师兄什么时候修行,去哪里寻找机缘吧?
“有事回去再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叫人看着,成什么样子。”任卿虽是在说他,脸色却还十分和悦,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些日子在外头游历,自由自在地,倒是比被官职羁绊着留在朝中时更叫人舒心,而且朝朝暮暮地有个能占据他全副心神的人相伴着,前世那些恩怨似乎也许久没再影响过他的心念。
道修比起武修更注重心境提升,心思开阔了,修为的提升就水到渠成了。任卿两世为人,绑在他心底最深重的两条链子便是徐绍庭与白明月,可如今天下太平,就是有人揭竿造反百姓也不会呼应;而徐绍庭更是从束缚着他心境的链子化成了一株温养在他心底最柔软处的幼苗,心境如何能不提升,修为如何能不提升呢?
继师弟之后,任卿也终于踏进了宗师境界,体内周天通达,养出了一口精纯胎息。有了这样的修为,九州世界几乎已经可以任他们行走,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于是徐绍庭就把出游路线改到了南疆、苗峒、西域这些风光同样壮阔,人——特别是温柔解语,会向他师兄求助的女人——更少的地方。他们合骑着一头白鹿,有时从南海茫茫碧水中踏浪而归;有时登临绝顶高峰,坐在雪山之巅观察日出月落;有时在西域沙漠上看千里狂砂扑天盖地砸向天际;有时与域外野人饮酒交谈,体会其地人民与中原完全不同,更为奔放热情的风情。
数年游历下来,他们的心境一方面更为开阔;另一方面说来,心也越来越窄:当初曾让任卿担忧得日夜查看的白明月始终蛰伏不出,他查看桃花扇的频率也越来越少,这个人在他心里的痕迹已被更新近的徐绍庭盖住,越发淡泊了。两人将心思都放在游历上,修行还不及在家里时上心,只是把双修功法从头到底学了个通透,然后将那团龙息精华炼化,修为竟也一日胜一日的提升,几乎不曾遇见过瓶颈。
他们在西荒沙漠外一个游牧部族中停留的日子最久,晚上住在牧人的帐篷里,白天则进入荒漠采集当地沙层下累积的太阳真火。这种火焰只有在极干燥灼热的地方才能生成,积累上数百年才能得一缕指甲大的火苗,是炼制傀儡最合用的几种火焰之一。
他们白天在沙漠里挖掘火焰,到夜晚却像普通人一样住在当地牧民的帐篷里,有时也看那些胡人饮酒歌舞。徐绍庭看得兴起,也跟着他们一道唱起了情歌,还抢了人家一束鲜花送给师兄。
他师兄脸色不知是被火光映红还是羞恼得通红,双手笼在袖子里,不肯接那束花。身后偏偏还有个金发蓝眼的胡儿高声笑着:“这花是要送给姑娘的,怎么能送给男儿?你喝醉了酒送错人,你的朋友要不高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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