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
娮姬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子午,“你是不是心疼我,不忍心下手?”
子午摇了摇头,略带叹息,“白衣裳不好洗。”话音落,手下一动,刀尖便在娮姬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约莫只有指甲盖长度,划了有一会儿,才稀稀拉拉的渗出来几滴血,娮姬嘴角抽搐,看向子午,“够用吗?”
子午看了一眼,迟疑道,“不太够。”
“唉,”娮姬叹气,然后接过子午手里的匕首,“嘶啦”一声,划出个食指长的口,血哗啦啦的顺着胳膊流了下来。
子午别过眼,从怀中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瓷瓶,将血接入瓶中,与其中的朱砂搅拌摇匀,然后撕了一截袖摆,按在娮姬胳膊上,说,“自己包扎下。”
娮姬美滋滋的接过去,三两下随便裹了裹,就继续盯着子午看了。
子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先看了一眼墓道,然后走到一侧的角落里,蹲下身用朱砂搀血的东西在地上绘制了一个符文,在符文完成的同一时间,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的眨了眨眼,不过瞬间工夫,再睁开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
一阵风呼啦呼啦的吹过,冻的人一个激灵,冬子小心的瞄着自己身侧,深不见底的悬崖,黑漆漆一片,像是张着嘴等他们踏入的怪物一般,而之前的墓道,却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来不存在一般。
原来他们一直沿着悬崖边打转?!方才若是子午姑娘没破了这阵法,他们继续走下去,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跌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鬼门关晃悠了这么一圈,越想越后怕,冬子只觉得腿都软了,没忍住就想一屁股坐下去,但这细小的动作碰到了脚边的一颗石头,石头弹跳了两下,就咕噜噜的滚下去了,没一会儿,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一旁的老潘伸手捞了他一把,这时,一众人才恍然的纷纷后退,退的离悬崖远远的才一屁股坐地上,一张张脸都惨白的很。
子午绘制符文的地方是在悬崖边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上,那石头很小,仅足以站一个人,又突兀的突出去,像是随时都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子午而碎裂。
娮姬一眼看过去,吓出了一身汗,甚至没注意自己处境,伸出胳膊便把人带到怀里用轻功连连退出十几步。
子午莫名的抬头看向她,满是疑惑,娮姬心里有点急,也有点生气,方才那位置,怕是稍微大点的风,都能将子午吹下去了,可这人竟然还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娮姬想要发火,抬头看到属下都围过来,只能按捺下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子午从娮姬怀里挣脱出来,看了看四周,有些犹疑,“应该是出来了……”
军师这时候才将将的回过神,看向子午,“出来了?我们破了‘九死一生’了?”
子午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却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子午也有些疑惑,这么轻易就出来,实在不像是破了阵法,更像是阵法本身意识到什么,主动送他们出来的,方才所处的墓道幻象,应是最后一个考验,像是借此证实什么。
子午有点想不透布下这局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思了,也懒得深究,看向娮姬,说道,“本来是想要你带我出来,却是我带你们出来了。”
顿了顿,看向悬崖背对之处,那里隐隐透出光线,应是出口了,便继续道,“我不与你计较这些,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分道扬镳吧。”
娮姬见状,连忙拉住子午袖摆,“子午,我答应了要带你看遍天下美景的啊。”
子午看了她一眼,“我未曾要求过。”
这种时候,娮姬的脑子总是出奇的转的快,看着子午背影,连忙说了很实际的问题,“你现在没有身份文碟、官凭路引,出去之后连进城都办不到啊。”
子午停住了,她狐疑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说,“如若当真盛世清明,来往查验文牒路引,你们怎么还能出来盗墓的?”
娮姬都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是将军,不是盗墓贼。”
子午沉默了一下,“官家倒斗?现下是战乱时分?”
娮姬委屈,可是娮姬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们一行人的确不是无意闯入此地的……战事吃紧,军饷贫乏,现下又要入冬,将士御寒衣物迟迟不到,不得已之下,军师出下策,提议大军路过之处可“寻宝”看看。
娮姬本不愿如此行事,但是临到这墓,总觉得冥冥之中里面有什么在等着她,便迫不及待先带着亲卫下来了,说是探探风,其实是为了找那个吸引她进来的,然后,便遇到子午了。
子午从娮姬神色看出来了些什么,想了想,说,“那里最值钱的怕是那冰棺了,除此,并无其他宝物。”
军师插话道,“可是子午姑娘不是守墓人吗,子午姑娘在此,我们也不能随意拿这里的什么东西吧?”
子午说,“我不想守了,你若有能力,能拿走的尽管拿。”
想到那“九死一生”,军师忍不住哆嗦了下,便没再开口,那冰棺再值钱,他也没那能耐回去拿,这么诡谲的墓,谁知道再回去又会遇到什么。
子午看了军师一眼,也没再理会娮姬,自顾自的寻着光线出去了。娮姬瞪了军师一眼,然后紧紧跟上了,子午察觉到也没说什么,任由她跟着。
她现在无瑕理会,从站在悬崖开始,她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需要证实一下。
寻着光便发现这是一个天坑底部,还很窄,也不知如何形成的,坡度很陡,但是山壁上长有野草藤蔓,子午一点点拽着爬出去,站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温和的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子午站在那里,结了几个手诀,却发现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她有仔细的感受了下天地之间充盈的能量,没有……一丝灵力都没有。
法力无故消失,天地间的灵力也没有了,还感应不到任何一个神仙的存在,似乎,一觉醒来便来到了异世一般。
诸神呢?天道呢?怎么都没有了……她究竟,睡了多久?
娮姬此时也跟着上来了,子午回头,一双眼冷然的可怕,“你说现在是秦威王十二年,那此前朝代又是哪些?”
娮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问,而是老实回答,“先是夏,继而是沐、诩,后大诩覆灭,诸侯纷争,至今战乱不休已有七十载……”顿了顿,看着子午显然越来越阴郁的神情,犹疑道,“需要继续说现下强势的几国吗?”
“不用了。”子午揉了揉眉心,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她与诸神并没有关系多好,对于天道也没有全心尊崇,这些的消失,没有让她有难过这样的情绪,她只是有些不安。
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的不安。
娮姬所说的那些朝代,她闻所未闻,而她最后印象里的朝代,娮姬却提都没提。
要么,她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变更太大,沧海桑田,诸神陨落,她所知的都已经遗失在历史长河了,要么,就是如今的世界,和她原本所在的世界,并非同一个地方。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三千大千世界,或许如今她真的已经不在原处了。
但是很快,子午就镇定下来了,她向来独来独往,到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娮姬小心翼翼的看着子午的神情,也猜到她在世间应该没有什么牵挂,便问道,“你愿意和我走吗?”看子午要摇头,连忙道,“无论我来此是为了什么,我终究是个将军,我可以护着你。”
子午刚想说我不需要,话没出口却顿住了,她现在没法力傍身,又对如今世道不甚了解,一个人,确实不便。
想了想,只好点头,算是答应了。
娮姬却满眼喜悦,上前一步,揪着子午的袖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明媚更甚暖阳。
☆、真的惨啊
子午看了看袖子上终究还是被娮姬沾染的血迹,心底叹了口气,顺着血迹看到娮姬那包扎的很潦草的伤口,越看越心里不舒服,怎么能这么不整齐?
于是一手抬着娮姬的胳膊,一手将沾染了鲜血的布拆下,重新从自己袖子上撕了一块,垂头细细的帮她包扎了,看着包的整整齐齐的胳膊,子午这才满意,然而最后放开手的时候却被娮姬紧紧握住了。
子午不满了,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看过去,却见娮姬两眼泪汪汪的,“从没有人这么悉心的为我包扎过。”
一直“昏迷”的大黑“嘿嘿”一笑,中气十足道,“将军别逗了,你当咱队里的大夫是摆设吗?大夫给你处理伤口没上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吧?哪次不是包扎的好好的……”
说到后面,在冬子他们近乎怜悯和将军的瞪视的目光下消了音,挠了挠头,没忍住还是追问了一句,“我没说错啊……”
娮姬微笑,“说的挺好,这么能嘚嘚,不如去伙房帮忙剁菜吧。”
子午:“……”
出了墓,便是娮姬他们更熟悉的地方了,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可以下山的路,结果刚走不远,出了一片枯林,视野没了阻碍,一眼就看到山腰大片营帐,连绵好几里地,老潘高兴道,“是我们的军旗!将军,我们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