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最关心的西京的小食种类比淮城多得多,子午每日吃两三种,至今一条街都没吃完。她慢慢地走着,心底想着,是吃红豆糯饼,还是芝麻烧饼,或者春卷?
还没想好,路过一个摊位的时候,小贩吆喝招呼着,“冻梨咧!好吃的冻梨咧!姑娘要不要来个呀?”
冻梨?子午看过去,只见不大的摊位上摆着几个拳头大小的梨,乌黑色,看上去亮晶晶的,表面似乎是一层冰,又像是糖葫芦外面那层糖,可以想象到咬起来应该脆脆甜甜的。
小贩很机灵,看子午驻足,拿了个冻梨举在子午面前,“姑娘,来个吧?还有冻柿子,也很好吃的!”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一个木桶里拿东西。
子午接过那冻梨,立刻便发现不对,冻梨表面看着光滑,拿到手却是湿热的,还有些黏糊糊的,冷风一吹,手指顿时黏在了梨上。
子午瞟了一眼小贩的手,这才发现小贩的手指上有一层灰,而这时,那小贩也从木桶中拿出了东西,赫然是一把长剑,冲着子午便刺了过来。
原本走在子午周身的几个路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掏出一把暗器,冲子午而来,子午甩了甩,没能甩掉那梨,只能闪身躲过,右手不能用了,左袖下飞出一道白绫,子午不擅用左手,应付的有点吃力。
而这时,这动静也惊动了街上行人,不知道是哪个女子先开口叫了一嗓子,恐惧感传染开来,整个街都是叫嚷声了,刺耳的很。
大人、孩子,都喊着要逃跑,但是又跑的不是一个方向,本就拥挤的大街这一乱,摔了一地的人。
子午手间白绫向上一钩,缠在了客栈二楼栏杆处,微微用力,本想飞身离开,却眼角看到一个孩子绊了一下,摔在地上,那孩子又年幼,也不知道起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眼看后面挤过来的人就要踩那个孩子身上了——
子午心底叹气,收回勾着栏杆的白绫,向着那孩子缠去,勾着孩子的胳膊,将孩子带到身旁。
然而,子午怜惜无辜性命,对面的那些人却不会,甚至看出这孩子是软肋,还刻意冲着这孩子刺过来,子午只好将这孩子抱起来,再次勾向栏杆,试图离开,这次却被对方早有准备的拦截了去路,还有一个人拽住了白绫的那一段,就这么将子午拦在半空。
此时,若是松手,便失去了仅有的白绫,若是不松手,就会吊在半空,真困扰啊……
子午有些不耐烦了,手腕抖动,将剩余白绫尽数抽出,缠向对面街道二楼栏杆处,就这么在半空用白绫搭了桥,然后拽着白绫中间部分,用力将自己带起,脚尖轻点,稳稳的站在了白绫之上。
子午皱眉,看着地上的那几个人,趁着片刻对峙的工夫,苦恼着如何应对,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队骑着马的士兵赶了过来,这些士兵红铠银枪,和娮姬军中的人的打扮不一样。
那几人对视了一眼,便开始飞快的往城外的方向撤,子午抱着个孩子,也不追,就没动,那队人马很快的分出一队人朝着城外追过去,剩下的几人却冲着子午来了。
为首的人是个俊朗青年,在接近子午的时候猛然从马上飞身而起,踩了下马头,也跃到白绫之上,袖间划出一把折扇,“唰”的打开扇子,举在身前扇了两下,侧首看着子午,“姑娘,你……可还好?”
因为这人也站到了白绫上,子午还抱着个孩子,就身形略微不稳的晃了晃,这人一见,伸长胳膊就要把子午往怀里带,子午脚下向后划,腰间一扭,稳稳站在了一端客栈的栏杆之上。
子午把孩子放下,那孩子被吓坏了,抽噎了两下,轻声说了句“谢谢姐姐”,就转头飞快跑了,子午目送那孩子跑远,而且也没再摔了,便打算走了。
“姑娘,在下是卫尉,负责西京城内秩序!”那青年见子午要走,连忙喊道。
子午仿若未闻,从栏杆上跃下,判断了下娮府所在,就要离开,那青年固执的跟了过来,说,“你还不能走,你得交代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下职责所在,姑娘你配合下。”
子午这才停下来,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又看了看这人,犹豫道,“得赔钱吗?”
青年愣了愣,“不……不用。”
子午松了口气,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本来只是买个冻梨而已,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对我动手。”想了想,觉得自己交代完了,子午又要走,那青年一把抓向子午袖摆,子午想都没想闪身躲开,一副生人勿进的清冷模样,“还有何事?”
“在下魏意。”青年自我介绍道。
“哦。”子午看了他一眼,琢磨着应该说完了吧,这下子能走了吧?然后转身又要走,青年又伸手要抓她袖子,这次却是被斜里飞出的一个石子打开了,子午看过去,平淡的眸子略泛波澜,“娮姬。”
娮姬过来后,和那个自称是卫尉的魏意聊了两句,便带着子午离开了,子午跟在娮姬身后,看着娮姬略微阴沉的脸色,奇异的有种心虚的感觉,子午这么想,就这么问了,“我惹事了吗?”
“没有。”娮姬回头,脸色还是很不好,她想拉子午的手,子午没躲,结果没碰到手,先碰到了黏糊糊的东西,娮姬愣了愣,撩开子午长长的袖子,这才看到子午手上竟然黏着个冻梨,拿到眼前看了看,“是鱼鳔胶,用热水烫化就好了。”
子午点了点头,也没有很担心的样子,问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
娮姬走到子午另一边,拉着子午的左手,这才道,“我派人去追了,晚些就能知道。不过……幸亏你只是贪吃。”
子午愣了愣,不明所以,“嗯?”
娮姬捏了捏子午的手,突然笑了笑,“那些人应该是盯梢了好几天,想等着你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动手,不成想,你每日出门都是去人很多的街上,只为了买点吃食,不得已,只能街上动手了。”
顿了顿,娮姬仍有些后怕,最后那一刻她远远看到了,若不是魏意到的及时,她也救不下她,“幸好他们是在街上动手了。”
子午看了她一眼,不能体会这种后怕的感觉,想了想,说出了一个疑点,“他们好像知道我武功高强。”
娮姬呆了呆,“嗯?”
子午举起自己右手,在娮姬眼前晃了晃,那乌黑乌黑的冻梨特别显眼,“知道用冻梨让我失去一只手,对我这么防范,应该知道我武功高强。”
娮姬“啊”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也许误打误撞呢……”
子午见她不这么想,也没争辩,反正也伤不了她,无所谓到底是不是这样了。
但是走到娮府的时候,子午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她仅有的几次动手都是在涅凰军中,若是对面真的是知道她武功高强,那岂不是说明,涅凰内部有细作?!
☆、面对
回到娮府,子午仍然踩在了结冰结的结结实实的小道上,一脚踩着,一脚后蹬用力,一下子滑出去好远,娮姬紧紧跟着,小心护在她身后,生怕她摔了。
子午猛滑了好一阵儿,兴头才稍落,慢悠悠的蹭着滑,看着身旁的娮姬,犹豫着开口,“涅凰内,可能有细作。”
娮姬愣了愣,笑开了,“你竟然也会在这些麻烦的事上动脑子了吗?”
子午见娮姬没有当真,就认真的跟她分析道,“当初淮山与大军会合,当天就有敌军的人混进来抓我,没有人里应外合,淮山那么大,敌军怎么那么精准的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找到涅凰位置,还潜伏进去?”
娮姬见她这么认真,没忍住逗道,“也有可能还没进山的时候就潜伏进来了啊。”
子午摇头,“你自己说的,每支小队都是固定的一起巡逻行动的战友,不可能潜伏那么久的。”
见娮姬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子午再次强调,“而且我几次动手,都是当着涅凰的面,对方这次行动这么谨慎,所以……”
话没说完,被娮姬打断了,娮姬笑的颇为无奈,“我知道。”
子午噎了噎,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已察觉到什么了。”
娮姬没说话,这时,旁边的枯竹林传开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娮姬飞身出去,身影快的几乎看不到,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个信鸽,她取下信看了看,脸色顿时更差了,娮姬看了看子午,觉得这事关她,应该让她知道,便把信递给她了。
信是军师写的,说是两军谈判期间,楚国总有人有意无意的打听子午的消息。
子午看到这信,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日听到说书人说的那段故事,难道那是真的?真有盗墓贼曾误闯进去,还将此事传到了楚国王室耳中?
子午看着娮姬,“看来,对我出手的是楚人了,或许本来就是找个尸身不腐的法子,不成想知道了‘死而复生’这样的秘密。”
楚国王室的确想得到子午,娮姬之前听了说书人的那番话,还是有些不安,一直留人留意这些说书的。
但是前两日,手下却赶来回报,说,那些说书人都不再说这故事了,要么拿了钱带着家人去了别的城镇,要么,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