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来时的路,可还是迷了路。
她走了一会儿,茫然四顾,街上空荡荡的,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没有。她并不知道城门晚上是要落锁下钥的,满心盼着能找到个人问清楚去路。
转过一个拐角,小姑娘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伤心了,紧跑几步。
“婆婆……”她试探着开口。
那人是个女子,满头白发,面色也是苍白的,好在长得极是面善,可说是很好看的,并不见老态。她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了几处,还有些尘土之色,她怔怔地抬头,循着小姑娘的声音望了过去。
“婆婆,”小姑娘觉得她不像是坏人,放心问道,“您知道……北郑怎么走吗?”
白发女子一脸茫然,初时仿佛没听懂似的,呆了一瞬,突然哑着嗓子开口了:“你,问,路?”
她说话的声音很机械,倒像是刚学会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小姑娘呆了呆,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婆婆,你是病了吗?”
白发女子却不回答,只是痴痴地看着她。
“婆婆?”
“迷,路,了?”
小姑娘闻言,点点头:“是啊,我迷路了。”
白发女子再次痴痴地看着她。
小姑娘愕然。
“小妹妹,迷路了?问哥哥我啊!”几个泼皮破落户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今日街市上没什么可敲竹杠的,泼皮也是要讨生活的。他们几个在空荡荡的街上闲逛,远远就盯上了小姑娘头上亮闪闪的纯金坠角。
瞧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气派不小,衣衫也贵气,身上的饰物更是没得说。最最关键的是,她孤身一人。
几个泼皮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周围并没有旁的从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凑了上来,打算今日的“收成”就着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
那小姑娘虽然年幼,见识却是不凡,上下打量了一番几个泼皮,小下巴一扬,不屑哼道:“哪里来得宵小?”
几个泼皮见她小小的人儿说起大人话来,纷纷哈哈大笑,一个胆子大的竟伸手摸向她头顶的纯金坠角,嘴里更是不干不净的:“瞧这小模样儿,长几年也是个绝色美人儿……哎哟……”
原来,那小姑娘已经抄过他的胳膊,使了个擒拿手,转眼间,那男子的手臂便脱臼了,疼得嗷嗷乱叫。
“原来是个会武八抄的!”
“兄弟们一起上!”
几个泼皮很不要脸地围住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想要动手明抢。
突然,两道人影闪过,紧接着几个泼皮便被打翻在地,痛得哼哼唧唧的。
“几个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要脸不?都给老子滚!”两个人中的一个长相颇凶悍的男子冲几个泼皮吼道。
几个泼皮知道碰上了茬子,连滚带爬地滚蛋了。
“小丫头,你没事儿吧?”两个男子道。
小姑娘见识了他们兔起鹘落的身手,心道这就是江湖高手吧?她顿生羡慕、钦佩之情,像模像样地抱了抱拳:“多谢二位壮士援手!”
两个男子见她小大人儿的模样,险些喷笑。正要客气几句,其中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忽的一眼瞥见小姑娘腰带上悬着的螭龙云纹玉佩,大惊失色。
他端详着小姑娘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像主人少年时的模样,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小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刚想说出“我叫吉祥”,眼珠子一转,心道这大叔的表情怎么这样怪异?会不会是害死爹爹的北郑坏人来匡我的啊?可不能上当了!
她于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另一个粗犷男子也不由得打量她,口中道:“当真是小主人?”
他性子外扬,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忍不住两只大手扣住了吉祥的小小肩膀,急道:“你可是叫……”
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掌风袭来。
粗犷男子下意识地闪身跳开。
“谁敢暗算老子!”他气得胡子竖起。
待得看清袭击他的人,他和他的同伴都愣住了:“何……何大人?”
何冲收掌,也顾不得同他们多言,一闪身,拱手道:“夫人,找到了。”
与此同时,吉祥也看到了何冲身后素雅端庄的女子。
“仙女姐姐!”她看到景砚,失去亲人的难过,和迷路的无助,化作强烈的委屈感涌了上来,直扑到景砚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顺颊而下。
景砚见她小小的身子抖成一团,先就心软了,遂搂紧了她,不忍苛责。
“为什么跑出来?让家里人好找。”
吉祥听到她说“家里人”,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暖融融的,委委屈屈道:“我要去北郑!要去给爹爹报仇!”
景砚无语。
且不说丁点儿大的孩子能做什么,便是北郑怎么走,孩子,怕是你都不知道吧?
这年头,大孩子小孩子都兴“去北郑”如何如何吗?景砚默默腹诽。
正在此时,从头至尾都蜷在旁边如木头人一般的白发女子突然开口了:“文……鹭……”
景砚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霍然低头,看向殷殷地凝着她的白发女子,以为自己方才幻听了。
“文鹭……”白发女子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她干涩的眸子中泛上了两汪泪水,像是干涸了百年的土地骤然得到了滋润。
她突地抢前半步,抱住了景砚的小臂,像个孩子般的“呜呜呜”哭了起来。
何冲:“……”
这老太太一看就是个不会分毫武功的,他总不好对着老弱妇孺大施拳脚吧?
景砚则比他更震惊:文鹭,是她母亲的闺名。这陌生的女子是如何知道的?或者,只是巧合?
当真是巧合吗?
景砚虽然年幼丧母,可她记得清清楚楚,父亲曾经说过,她的长相和母亲年轻时像了七八分。
第146章 相思
“药……药婆婆?”两个人中,郑宝性子内敛,柯震却是个粗豪直肠子的汉子。他是逸王府的旧人,该见过的,自然都见过了。
方才何冲出掌时,景砚就见到这汉子双手捏着吉祥的肩膀,很急切的样子。此刻听他如此唤白发女子,心中的疑窦更深,遂道:“这位壮士,你认得这位婆婆?”
柯震自知失言,闭紧嘴巴不言语,只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盯着景砚。
何冲横眉斥道:“贵人问话,不得无礼!”
虽然不认得景砚,但何冲是什么官阶身份柯震是清楚的。连何大人都对这位年轻夫人毕恭毕敬,想来对方定然不是一般的来头。
“唔,认得。”柯震点了点头,便又不言语了。
一旁的郑宝可比他有眼色多了。何冲的恭敬小心,景砚的仪态风致,以及身后的随从看着亦是不凡……郑宝心念一动:能同时具备这些的,遍观大周朝,怕是只有那位了吧?
他抢前半步,一躬到地:“这位贵人,我们二人是故逸王府中人,适才见这小姑娘身上的玉佩像是旧主之物,忍不住询问一二。”
景砚闻言,微惊。逸王府一案虽已有定论,对外称逸王宇文达是被北郑奸细所害,逸王府也是那起子人炸的。可这只是稳定朝野的结论,宇文达的真实死因,这一事件其中的细节究竟如何,还是一个谜。
这两个人,既能通过认出宇文达的玉佩称吉祥为“小主人”,那么显然是受了宇文达的托孤。
想及此,景砚颇觉心酸。再落拓不羁之人,面对亲生儿女,心也是会被牵绊住的。可怜逸王,承受着那福|寿膏的折磨,又为亲生女儿豁出了性命。不论他过去的为人如何,单就凭这份舐犊之情,也值得人敬服。
景砚的目光转向始终殷殷地不错眼瞧着她的白发女子,此女子既被称作“药婆婆”,恐怕同宇文达所服食的福寿|膏脱不开干系。
街市上不是说话的场所,景砚也不多言,命何冲带上那个白发女子,又令郑宝和柯震随自己回宫。
有些事,她要亲自问个明白。
吉祥痴缠着要“去北郑给爹爹报仇”。景砚默默翻了个白眼,只好耐着性子哄着她。不放心她独自住在芷兰轩,唯恐这孩子再起什么幺蛾子,景砚索性带她回了坤泰宫。
吉祥想爹爹想得难过,又折腾了大半天,又冷又饿又是疲倦。她在坤泰宫里吃了好几块点心,又喝了一大碗粳米粥,恹恹的,倦意便涌了上来。
她舍不得来自景砚的温柔气息,眼皮都快撑不住了还抱着景砚的胳膊不肯撒手。
景砚很是无语。前有无忧,现在又有这孩子,难道她注定就是伺候孩子的命吗?
好不容易把个哼哼唧唧的小孩子哄睡着了,景砚才大松了一口气,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云素君早已经等在外面了。
“如何了?”景砚问道。
云素君面露难色,简言道:“中毒颇深。”
景砚蹙眉,道:“因为中毒,才口齿不清楚的吗?”
云素君点点道:“恐怕不止是口齿不清楚,心智都被损害得厉害……”
说着,她欲言又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以决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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