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没有房子,成亲后必然还和他们住一起,曹氏一开始还心存芥蒂,可后来一想能天天看见女儿,又极为安心,也不怕女儿受欺负,欢欢喜喜置办家具去了,重新打了张床,又添了柜子等物,并一些小件摆设,将俩人新房安置在二楼,韩巧和秦快搬到了三楼。
大娘躲在房中秀起了嫁衣,红红火火,衬得她脸上一片娇羞喜色。
白家为面上好看,少不得资助一番,让哑巴下了彩礼,之后一切全按规矩来,选的吉日,摆下宴席,宴请好友,笙萧鼓乐,结成了亲事。
自打那次在浴堂和程闻人分开后,白鑫有两个多月没看见他,也不知是不是心境变化,白鑫再见他,感觉和以前有些不同,走起路来,沉稳内敛,一双眼睛,极其明亮,目光灼灼,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白鑫走过去拜了拜,实际上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程闻人也叉了叉手,不冷不热道:“恭喜恭喜!”
俩人说完话,有一阵尴尬。
幸而曹氏亲自出来招呼程闻人,一个劲说感谢他的扶持,若没有他,自家也有不了今天云云,想起之前种种,曹氏忍不住红了眼眶。
程闻人轻笑道:“我并没出什么力,一切多亏三郎自己努力。白夫人你好福气,儿子聪慧,女儿贤淑,今天是大娘子大喜日子,怕是用不了多久,也该喝上三郎喜酒了。”
白鑫从旁听得心惊肉跳,不知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值拿一双眼睛看着程闻人。
曹氏被夸的,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又叹了口气,“三郎那孩子啊,于这方面也不上心,至今还从没听他提过哪家的小娘子呢。”
程闻人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这才露出个真心实意笑容,侧过头冲白鑫挑了下眉。
俩人之后都闭口不提上次事情,看似和以前无异,说说笑笑,但彼此都知道,中间多了一道隔阂。
婚礼办得热闹,宴请了一些有往来的生意朋友,还有之前住朱雀门时的邻居,宾主尽欢,白大娘和哑巴不是盲婚哑嫁,之前俩人也有过交集,且都知彼此性情,晚上洞房花烛,倒也和谐美满。
哑巴搬进来后,也不自持新姑爷身份拿乔,以前怎样,如今还怎样,勤快肯干,行事低调,曹氏对他越来越满意。
哑巴虽然不能说话,但行动之间十分体贴,大娘嫁给自己心中所想之人,眉宇间不觉染上幸福。
程闻人也没再来找白鑫,白鑫心中矛盾,又是松口气,又是有些别扭,不过很快就丢开,一门心思想着赚钱,研制起了新香。
之前他做的,多是需燃烧的香饼,有的人家讲究,洗过的衣服还要用熏笼熏过,不过为了使衣服更容易沾上香气,且要杜绝烟火焦气,还需在熏笼下放置一盆滚水,未免有些繁琐。
白鑫这次制的,却是专门为给衣服染上香味的洗衣香,这种香也不需明火燃烧,只需洗完衣服后,最后一遍泽的时候,加入少许浸泡,就能让布料由里到外香喷喷的。
这种洗衣香制作起来也不难,十份牡丹皮,添一份甘松,揭车香、鸡骨香煎香,再添迷迭香、甲香、丁香,同研为细末,即可。
这种香虽制作简单,香料也不算名贵,但白鑫还是定做了许多精致盒子,盛在里面,上面用模子压出天香堂招牌,并印出了“洗衣香”三个字。
常来白鑫家的人都知道,他家香品胜在出奇,香味不落俗套,反而一些如今盛行的香料,倒不常用,众人见这新香叫洗衣香,又不像别的香那样制成香饼,自然少不得好奇询问。
“白掌柜,这洗衣香是什么?怎么用?”
今日是白鑫盯铺子,大哥又去给浴堂送皂团子了,他笑道:“这洗衣香,顾名思义,自然是洗衣服用的了。”
众人听了,又有些不以为意,还以为和皂团子类似。
白鑫知他们心思,摇了摇头,“洗衣香和皂团子自然不同,那皂团子是去污的,虽也香,可衣服干了后,气味就淡了,我这洗衣香却又不同用法,只需洗衣后,舀一钱香末入清水,衣服搁里浸泡半个时辰,在拎出来,晒干后的衣服由里到外带着这种香气,十分逼真自然。”
众人瞪大眼睛,听得认真。
白鑫继续道:“且熏衣服也讲究手法,或是熏过了,气味浮在衣服上,太过生硬肤浅,熏得不到火候,没一会就要散了。我这洗衣香,若是常用,天长日久,这香气就钻入布料经纬之中。”
众人听了,难免心中好奇,便买回家试试,后来一用,发现真的好使,这种泽衣服染上的香味,和熏出来的十分不同,有种揉进布料的逼真自然,又带着些水意清新,就是脱了衣裳,那种香味余韵,都经久不散。
小娘子们,尤其喜爱,因穿这样处理过的衣服时间长了后,连身上都染了香气,好像天然体香。
很快,这洗衣香就流传起来,受众人追捧,一时间,城中人不爱用香熏衣服了,倒更爱这样加洗衣香漂洗衣服。
☆、92大姐搬走新的作坊
时值暮秋天气,火落金风高,忽降一场大雨,天气转凉,天香堂名声越响,生意也越来越好,已到了就是多了秦快和韩巧俩人,也有些忙不过来地步。
那些个从白鑫这里拿香料的货郎,都吃惯了甜头,以前从别家拿货,一天所赚,只能勉强维持全家生计,白鑫家货品走俏,每日都能卖出去二三十样,赚上好几百文,如今就是养着一家□□口人的钱大郎,都能偶尔出来吃几杯小酒,怎叫他们不高兴?一个个像爱惜自己羽毛一般,爱惜着天香堂的招牌,也不敢做出什么砸招牌的事,唯恐白鑫知道,不再给他们供货。
这些人见赚了钱,又纷纷介绍亲朋来,白鑫铺子的位置,正好位于城东、城南交界,如今这两片区域,算是每条街上都有天香堂货郎,宛如蜘蛛撒网一般。
这日,钱大郎带着一个半大小子来,模样和他有七八分像,见了白鑫,俩人忙叉手问礼,钱大郎介绍道:“白掌柜,这是我弟弟。”
白鑫也猜到俩人来的目的,点点头。
钱大郎憨笑一声,说:“白掌柜,我想让我弟弟也从你这拿货,往外面去卖。”
白鑫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钱大郎怕白鑫嫌弟弟小,不等他答,忙说:“我弟弟可能说会道着了,他嘴甜,一定卖出更好名声。”
那钱大郎的弟弟也忙着上前说好话,又说自己之前担心哥哥只从一家拿货,赚不到钱,于是他从邻居饼店,担些炊饼出来卖,又从另一家,担些酱菜或是肉肠,沿街兜售,每日只赚个几十文,艰难糊口,后来见哥哥赚钱了,他这才心服口服。
白鑫见他果然会说话,眼神灵活,看着就是机灵孩子,他为难地说:“并不是我担心他年纪小,只是如今从我这里拿货的货郎,已超过二十,分布在城东、城南各个街道,怕是很难再找到好位置,我也不想你们之间有纷争,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白鑫想得长远,若是一味的只图卖货的货郎多,那么日后肯定会出现恶意竞争,或是往下压价,或是以次充好,这样败坏的只会是天香堂招牌。
钱大郎和白鑫打交道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他脾气秉性,爱惜招牌名声,忙点头应道:“是是是,我也知白掌柜你意思,不过我想让我弟弟去州西瓦子处贩卖。”
白鑫对这名隐约有些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来,皱着眉回忆起来。
钱二郎见状,忙提醒道:“州西瓦子在万胜门以里。”
白鑫猛地想起,当初寻找大姐,走的就是万胜门,出了万胜门,可就算出了京城了。
“这么远?”白鑫吃惊问道。
钱家兄弟家住朱雀门,若想走到州西瓦子,少说两个时辰,俩人不约而同露出一丝苦笑,大郎说:“这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啊,听说那州西瓦子热闹非凡,我们兄弟俩想着应该好卖。”
白鑫见跟其他货郎不冲突,哪有不同意道理,当即点头,俩人欢欢喜喜走了。
因钱家兄弟住在朱雀门,每日并不是来白鑫铺子拿货,而是统一由张大郎一口气拿上许多,捎带着帮其他人拿了,那些或是离张大郎家近的,就都去他摊上拿。
白鑫商人本色,见有机会赚更多钱,哪肯放过,于是留意起钱家兄弟,偶尔从张大郎嘴里打听一两句。
再看此时张大郎,和以前很不相同,打扮得精神利落,头发梳的一丝不差,逢人就笑,“白掌柜,你问钱家俩兄弟啊?他们卖的不错,尤其那钱二郎,虽说是远点,可毕竟去的是州西瓦子,人来人往的,且多是艺妓小姐,脂粉更费,不过也就他家实在人口多,生活困难,否则谁愿意每天光路程,就要来回四个时辰,真不知道冬天时该怎么办。”
白鑫听了,唏嘘不已,想确实辛苦。
从白鑫这拿货的货郎,每一人,一日就要卖出二三十件,有那好的,诸如张大郎,李二郎之类,挨着瓦肆门面之家,一日能卖出四五十样,白鑫虽利薄,可一件东西也赚个二十文左右,一个货郎,他就能赚上三四百文,超过二十个货郎,只靠他们,一日就能净赚十六七两银子,算下来,可不比铺子赚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