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宝见白鑫久久不说话,也知他心动,加把劲继续道:“一文钱啊,就买你这么点瞎瞎碰,你还考虑什么?”
白鑫不打算赚这一文钱了,但是又不想得罪虞小宝,甚至想和他交好,于是一咬牙,装作可怜兮兮地说:“这个不能给你。”
虞小宝没想到白鑫会拒绝,面上露出了不悦,刚要抱怨几句,就听白鑫接着说:“我奶奶也想吃这个,我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多抓点,我要是一只都抓不回去,我奶奶会打我的。”
白奶奶的强悍,虞小宝也有所耳闻,想起那个精瘦的老太婆,虞小宝缩了缩脖子,现下也不生白鑫气了,甚至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白鑫偷偷瞄了眼虞小宝,“不过如果你爱吃的话,我给你一点,你不要告诉我奶奶。”
白鑫今天抓回去的油壳螂,肯定都让奶奶自己打牙祭了,绝不会分给大房一只,与其这样,不如给一些送虞小宝做人情。
虞小宝显然没料到能白得一些油壳螂,一文钱不用花,这种宛如天上掉馅饼的情况让他呆了呆,接着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了白鑫,“真的吗真的吗?你要白给我?”
白鑫点了点头。
虞小宝嘿嘿笑了几声,又伸手拍了拍白鑫肩膀,好像遇见天大喜事一样,见牙不见眼,“你可真够意思。”
说完,就迫不及待看向白鑫的白袋子。
白鑫顺势解开袋子,伸手往里抓了一把,虞小宝早将自己的铁罐子打开,凑了过来,一脸垂涎的表情直勾勾盯着,白鑫抓了差不多十来只,扔进虞小宝的铁罐子里,只能里面顿时传来啪啪几声细微闷响,还有一两只趁机想从白鑫手指缝里跳走,结果被虞小宝一把抓住。
虽白鑫回家后吃不上了,但他还要应付奶奶,所以也不打算多给。
虞小宝见白鑫勒紧了袋子,就知他不给了,本就是白得的,这会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他将罐子系好,看向白鑫,越看越觉得对方顺眼,白白净净眉目柔和,看着就是容易亲近的性子,再结合对方刚刚的举动,虞小宝已在心里将白鑫认定成自己的小伙伴,以后可以一起玩耍,“白三郎,以后你找我玩来,二虎要是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打他。”
白鑫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知这次收买虞小宝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之后只差慢慢维持,于是也不管他以后是否有时间玩耍,先爽快地点点头,应道:“好,以后我找你玩,小宝哥。”
虞小宝被那声“小宝哥”叫的心生豪迈,顿时感觉自己就是这村子里老大似的,浑身飘飘然。
俩人说了会话,就分开了,白鑫摸了摸身上的袋子,给了虞小宝一些后,更瘪了,他站在原地回忆着村里的地形,想想还有没有哪里落下的,油壳螂会多的地方。
虞小宝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了,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看起来跟只小猴子似的,他回头,看着白鑫模模糊糊的背影渐行渐远,手不自觉摸上腰间,心中生了个鬼主意,眸子发亮,顿时喜笑颜开。
白鑫又抓了些油壳螂,赶在中午之前回去了,白奶奶站在门口频频向外张望,盼他简直望眼欲穿,直到看见白鑫的身影,两步走到门口,还不及白鑫进门,就问:“抓了多少?”
白鑫将袋子递了过去。
白奶奶在问话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白鑫腰间的袋子,那袋子瘪瘪的,远不及昨天,白奶奶有些失望,耷拉着脸说:“怎么这点?三郎,你莫不是偷偷跑去玩了?没给奶奶好好抓?”
白鑫对她的话丝毫不痛不痒,理所当然地说:“奶奶,村里好多人都再抓,现在都没多少了。”
白奶奶也了解自己的孙子,知道大房一家都是胆小,她也只是因不满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以为三郎偷偷玩耍去了。
“哎。”白奶奶叹口气,拿着袋子往厨房走,也不理白鑫了,如今二郎一口不吃,放在桌上还一脸厌恶,白奶奶正好趁着中午做了,她怕其他人跟他抢,压根没端上桌,在厨房就都吃了,果然跟白鑫当时猜测的一样。
二叔二婶其实也好这口,但白奶奶都表明要吃独食了,俩人也不好张口。
二婶徐氏在屋里满脸不乐意,一想起油壳螂的滋味,她嘴里就分泌出口水,二婶推了二叔一把,“你去找娘要一碗来。”
二叔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你要想吃,你自己找娘要去。”
二婶哪里敢开这个口,越想越气,小声嘀咕道:“哪有你娘这样吃独食的?”
二叔眼睛瞪了瞪,“你说什么?”
二婶讪讪不说话了,只在心里一个劲地骂“老不死的”。
她嘴上骂不着人,总觉得无处发泄,想了想,又骂起了白鑫,“三郎也是,跑出去一上午,竟只抓了这么点,一准去玩了,他要是多抓点,何至于此?”
说三郎,二叔不管,眯着眼哼哼几声,伴随着难听的骂声,竟然睡着了。
二婶见自家男人睡着了,没人听她发泄,更气得不行,可她也不敢大声嚷嚷吵醒睡觉的男人,只得瞪了会眼睛,然后借故走到厨房,看有没有剩下。
之后几天,白鑫又去抓了点油壳螂,只是这东西越来越少,抓回来也无一不是白奶奶吃独食,二婶憋着气,整天耷拉着脸。
白鑫见道路渐渐恢复如常,琢磨着再开始去山里以采野菜的名义采点香附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回家,就撞上了枪口。
白奶奶和徐氏站在院子里,横眉冷目,隐含怒气,徐氏除了带着怒气,隐隐还有点幸灾乐祸,三房一家始终在一旁看热闹,娘和大姐一脸担忧。
白鑫一进门,白奶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像拎小鸡子似的给他拎到了院子中间,随手一搡,然后不解气地照着他后背锤了两下,才粗声粗气质问道:“你把钱藏哪了?”
☆、13什么钱
“你把钱藏哪了?”白奶奶脸有点狰狞,深陷的眼窝和太阳穴上的皱纹连成一片,一开口,喷了白鑫一脸唾沫星子。
白鑫被钱那个字刺激得心中响起警铃,他几乎就要下意识摸向藏钱的胸口,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抬起来的手中途改变方向,改摸着被打的后背,他强作镇定,盯着白奶奶,眼都不眨一下,因心虚,反而大声问:“什么钱?”
白奶奶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心中更是来气,忍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极为清脆。
白鑫只觉像是一张铁饼扇在脸上,身体一个踉跄,先是懵了,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然后才感觉到半边脸如烧起来一般火辣辣的疼,白嫩嫩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红彤彤的指头印子。
院中立时安静了,二婶来不及收敛,嘴里发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嗤声,三房一家看了过去,二婶也有些尴尬,故作掩饰咳了几声,只不过其他人没注意她,曹氏和大娘同时大叫一声,齐齐扑了过来。
大娘胆子小,也不敢为白鑫辩解,只顾着半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他,背对着白奶奶,曹氏也张开双臂护着儿子,枯瘦如树枝般的手臂发着抖,曹氏眼泪哗哗,声音带着颤音,“娘,您先听听三郎怎么说。”
白鑫心中燃起滔天恨意,看着眼前的人都好像隔了层膜,不太真切,他甚至想,待会若是让白奶奶翻出自己存的钱,他宁愿将那些铜板都吞了,也不给他们。
二婶这会阴阳怪气开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那王氏可说的清清楚楚,你还是劝劝三郎让他把钱拿出来吧,横竖不过一个钱。”
徐氏想起今天在外面洗衣服时,王氏跟她说的话,她当时都顾不得衣服了,心里像长了草,隐隐有种快感,抱着木盆就急冲冲回家了。
白鑫以为自己卖香附子被谁看见了,声音机械毫无起伏,“哪个王氏?”
徐氏哼笑一声,“还能哪个?不就虞家那个吗?她说她家小宝给你一个钱,买你的油壳螂。娘,怪不得三郎这几次只抓了这么点,原来是卖了,谁知道他卖了几次,赚了多少钱?”
白奶奶被徐氏那些话挑拨的,心里火噌噌往上涨,眼中露出凶光,她最气的自然是三郎偷偷藏钱,但还因她吃油壳螂没吃痛快,于是更是火上浇油。
白鑫听见虞家那两字后,渐渐冷静下来,眼前的膜也好似被撕开了,感觉自己重新融进了这个世界,脸上的疼痛也越发清晰,他结合那几个关键字眼,前后一琢磨,就猜到了大概,他此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给虞小宝打一顿。
白鑫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反问时的表情太过镇定了,为了表现问心无愧,反而有些过了,一点也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打骂怀疑时该有的反应,他庆幸白家一家只是村人,他刚刚的反应若是让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人瞧见,必然能瞧出端倪,就比如上辈子他那个精明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