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青抿着嘴唇,极力掩饰住唇角溢出的一丝笑意,靠着自家兄长结实宽厚的胸膛,仰着头看了看往后看了看,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
尽管是被岩冲控制着才出了那一拳和那一脚,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拳头砸在对方的鼻梁上、脚踹上那人的身体时,他觉得兴奋,那种感觉很刺激,他从来没有对人动过手,“拳打脚踢”是被他归在“严重”的暴力手段一栏里的。
果然,只有这种大开大合一方压倒的暴力手段用起来才够爽快。
岩冲笑了笑,放开岩青,走到晕头转向起不来的公子哥身边,迎着对方阴毒的视线,岩冲也收了笑,脸色渐渐沉下来,心里老大不爽快,他到底是在在那种混乱恶劣的条件下长成人的,脾气怎么可能会好,也只是对岩青一人而已。
弯下腰及其暴力及其粗鲁的抓着对方的衣襟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怎么,不服气?”
他家小厮上下牙齿打着架,不敢上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警告你啊,快快快放开我们家公子!”
岩冲没搭理这小厮,笑的狰狞,拍了拍公子哥的脸:“告诉你啊,别打我家幺儿的主意,他是老子的宝贝疙瘩,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再让老子听到那些不中听的字眼,打的你满地找牙!”见这公子哥还是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愤恨怨毒神情,岩冲提着他猛晃一下,大声吼,“听到了没有!”
他一脸凶悍,眉宇间弥漫着恐怖的煞气,吼声仿佛直直的击中人的心脏,引的人心惊肉跳。
公子哥离的最近,受到的冲击也最大,若说刚才还是怀恨在心想要岩冲好看,此时此刻只剩下了从内心最深处升起的恐惧之意。
阴司判官的威吓,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抵抗的。
小厮已经吓的双腿发软,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替他家公子多说一句话。
“听、听到了。”
岩冲这才满意,松开公子哥的衣领,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欠下的银子你自己去我府上问管家要,记得带着欠条,如果你告诉别人我住在这里。”他拳头捏的嘎巴响,笑容可怕至极。
心里的不甘抵不过恐惧的警示,在岩冲充满了威胁警告之意的视线里,公子哥勉强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嘴唇,尝到了一股血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鼻子还流着血,急忙抖开帕子堵着,又是愤恨又是畏惧的看了岩冲一眼,在小厮的搀扶下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岩冲立刻牵着岩青的手往家里跑,边跑嘴上边喊:“收拾东西,跑路!”
岩青趔趔趄趄的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一脚踹开门,翻箱倒柜,把整齐干净的房间弄的乱糟糟的,满头雾水的问:“兄长,怎么了?”
岩冲把钱庄的钥匙用手编的结实绳子串着,挂在岩青脖子上,又收拾了几件自己和岩青的内衣裤,打包背在身上,翻出岩青的大氅给他穿好,提笔铺平一张纸,龙飞凤舞的留下一行草字,那镇纸压着,扔了笔后牵着岩青便走,笑嘻嘻道:“刚刚咱揍的才是真正的凉城一霸,这家伙阴险着呢,现在害怕我等回过神来肯定要用阴损的法子来报复我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岩青压根没办法判断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因为他家大哥的态度太随便了,随便的让他根本就生不出一点慌乱紧张的情绪。
被岩冲抱着上马后他才意识到岩冲竟然是说真的,慌忙道:“长庚出去还没回来,又没对李叔讲……”
“我留了信,李叔知道怎么做。”岩青不会骑马,岩冲带着他,又另外牵了一匹马,省的走远路把马儿给累着,他下巴蹭蹭岩青的脑袋,笑笑,颇为神秘的说道,“长庚嘛,走到哪儿他都丢不了的,嘿嘿,他现在是哥的召唤兽。”
兄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岩青哦了一声,问:“兄长,我们去哪里?”
“幺儿有想去的地方吗?”岩冲问他的意思。
岩青想了想,道:“我常听人说江南水乡,北地苦寒,可江南依旧温暖如春,不知是真是假。”这时候的人们大都安土重迁,极为重视故土,轻易不肯背井离乡,落后恶劣的交通环境下,更少有人会产生四处走走旅游散心的念头。
之于岩青,他从小长大的凉城和那些没见过的没去过的城镇没有多大区别,心安之处是吾家,有兄长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凉城的回忆并不美好,他也不希望有一天和兄长走在街头碰到曾经的“客人”,所以对于离乡远游,岩青是期待欢迎的。
“兄长,下江南可好?”
“行,那咱就南下。”岩冲一锤定音,把安安静静的岩青拥在怀里,望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心里说不出的喜欢,尤其是在听到岩青温和依赖的唤他“兄长”的时候,岩冲觉得自个儿的心都要融化了。
这么说有些夸张,他就是想表达一下对幺儿的喜爱之情,呵呵……
黄昏时分,夏长庚果然出现,说是回去看到家门外围了一圈彪形大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回到房间看了大人的留言才知道您二位竟然不告而别,一边飘一边抱怨,唠唠叨叨半天,看了看周围大片大片荒凉的雪地,有仰头望了望天,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大人,您是不是迷路了?”
“没有。”岩冲面不改色,“根本就不认识路!”
岩青暗笑,难怪一路上连乡野村店都没有见到,恐怕早已偏离了官道,不知走到哪条小道上去了,偏生兄长还如此理直气壮。
他动了动脚趾头,从岩冲给他“度气”能看到鬼之后他就不再畏寒,但也只比普通人好了一些,在马上坐了太久,手脚已经冰冷的麻木了。
“兄长,不妨就在此处下马,找个背风之所生火,应付一夜吧。”
岩冲心中愧疚,他哪里知道这年代的天朝地广人稀到了如此境地,出城之后走了将近一整天,除了一开始看到的小村庄外竟然再也没有看到过人烟。
连个传说中的破庙都没有!
摸了摸岩青冰凉的脸颊,他心想,反正有他抱着幺儿取暖,总不至于让幺儿冻着,哥是干嘛用的,表现的时候到了!
岩冲满血复活,腰杆儿挺的笔直,精神奕奕道:“那好,今晚就在……”
“大人,不妨到前面的鬼宅借助一夜吧。”
昏暗的旷野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座宅子,正立在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黑黢黢的房屋轮廓,
静悄悄的,大门上挂着两只暗红的灯笼,正随着寒风左右摇摆。
☆、第13章 鬼宅字母君
虽然是鬼宅,但这一行“人”里却没有一个害怕的,夏长庚本来就是鬼,身边还有个鬼判大人,有啥好怕的,岩青的理由和他差不多,有兄长在,无论在哪里他都感到安心。
岩冲么……
“真是太好了。”他由衷的感激,“老夏,你去敲门。”人一高兴,连夏长庚的称呼都给变了。
鬼宅阴气极重,夏长庚飘到跟前竟然有了实体,双脚落地,踏踏实实的踩在地面上,撩起袖子斯斯文文的敲了三下门,厚重的木门好像忽然变成了纸片,吱呀一声,竟然被秀才给“敲开”了,里面没有一点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大概是废宅吧。”岩冲自说自话,把马儿交给夏长庚,“老夏,交给你了哈,我和幺儿先进去,你喂饱了马儿自个儿找地方睡吧,不用管我们。”然后牵着岩青,大咧咧的一脚跨进了黑乎乎的门里。
说来也奇怪,黑暗就像一团黑色的雾气一般,碰到了岩冲之后,缓慢的分开,让开了一条能容两人通过的道路,星星点点的灯光自前方传过来,路径曲折,长廊楼阁,空无一人,每隔一段距离,却都点着灯笼,不是大门上血一样的暗红灯笼,而是白惨惨光线昏暗的普通灯笼。
岩青有些毛,往岩冲身上靠了靠,岩冲特喜欢他这么依赖自己,松开他的手,搂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乖,别怕,哥在这儿。”
岩青头上垂下一排黑线,轻声道:“兄长……你好好说话不行么。”
岩冲也觉得刚才的语气学的不像哥哥倒像是姐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带着岩青穿过回廊,找到了一间亮着灯的房间。
与外间的阴森氛围不同,屋里头十分温暖,有热酒热菜,屏风里头的大床上铺着松软暖和的被褥。
岩冲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张烫金的帖子,帖子上写着的大概是此间的主人因身份的缘故不敢见贵客,招待不周还请原谅什么的,桌上的热酒热菜随便他们享用,洗漱的热水自会有“人”给他们送来之类的话。
岩冲乐呵,心道当个地府公务员便利还挺多的哈,他这不算收受贿赂吧?兄弟俩坐下,美美的吃了一顿,半路夏长庚过来一趟,告诉他们马儿有小鬼照看,然后看着不停地给岩青夹菜的岩冲,捂着眼睛遁逃了。
等两人吃完了饭,餐桌上的碗筷自己消失掉,一只大木桶从外面飘着进来,接着一桶一桶的注满了热水,门吱呀一声关上,又没了声息。
隐身的鬼竟然连鬼判也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