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辉略略松了口气,就见提前过来鸣鸿提溜着一个太监神色急躁地问着什么。
走近一看,那太监正是胤褆贴身太监高升。
原来高升本来准备去钟粹宫向惠妃报备一声,刚走出惇本殿,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普通百姓对地动都是极其敬畏恐惧,高升也立时被这变故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正犹豫到底是去毓庆宫寻五阿哥,还是去钟粹宫找惠主子,就听毓庆宫后殿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转头一看,整个大殿稀里哗啦塌了一半。
栾辉见到高升,心里就是一咯噔。发生这种大事,高升却不胤褆身旁伺候,难不成?!不自觉攥紧帕子,高声喝道:“你这奴才,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五阿哥身边?”
听到容华声音,高升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推开鸣鸿,扑通跪到容华跟前,痛哭流涕,叩头如捣蒜,“惠主子,奴才有罪,奴才没照顾好五阿哥,奴才有罪……”
“五阿哥到底怎样了?”
“五阿哥和太子殿下进了毓庆宫后殿继德堂,后殿……后殿梁柱塌了……”
“什么?!”栾辉甩开湛卢搀扶,不顾余震威胁,径直穿过惇本殿,冲进了毓庆宫。
毓庆宫建成时,他来看过,可惜没能进去过,对那个素有“小迷宫”之称继德堂自然没机会一饱眼福。
不过昔日辉煌奢华端庄大气毓庆宫此时却是一片狼藉,院子里四处散落着金色琉璃瓦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片尘土味,勉强挺立大门处歪斜着一根大红柱子。栾辉皱着眉,一边弓着身子,四处闪躲着依旧不断落下来碎瓦片,一边速地朝后殿移动。
约可沁跟着穿过惇本殿,到了毓庆宫却被湛卢拦下来了,“到此为止了,公主殿下,惠妃娘娘不会允许您再往前走!”
“可是……”约可沁还想再争论,就见惠妃已经退出来了。
“额娘您没事吧?”约可沁不放心地上下检查了一遍,见惠妃身上只是落了些灰尘,这才放下心来。
“穿堂都被堵死了,根本进不去!”栾辉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灰尘,心中越发自责,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胤褆也许根本不会碰上这种事!
“母妃别担心,汗阿玛一定会派人来!”
我不是担心是自责啊!栾辉紧紧地皱着眉,康熙从乾清宫出来,肯定得先去看望太皇太后和太后,精锐肯定也得派到那边去,就算他再宠爱太子,也不可能先儿子再祖母。但这事越拖对胤褆越不利,他记得这场地震余震极多,不赶紧把胤褆救出来,只怕余震过后难以救援……正栾辉沉思时,鸣鸿过来报告,“娘娘,奴婢继德堂西南角听到了木棍敲击声。”
“带我去看看。”栾辉眼前一亮,这种求救方法是他胤褆去军营前教给他,因为怕他野外出事,不懂得节约体力。
靠近西南角,果然听见一阵有节奏敲击声,栾辉惊喜异常,“保清,保清是你吗,我是额娘啊。”
“惠、惠妃母?!”那里面传来一个虚弱沙哑嗓音——明显不是胤褆,是胤礽。
“是太子殿下?”栾辉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打起精神,做出一副喜悦样子。
“嗯,是我,五哥也这里。”
嗯?胤褆也?栾辉一时没反应过来,那胤褆怎么不说话?
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子压抑着哭音和害怕声音,“可是五哥都不说话,也不动……”
栾辉心中一惊,隐隐感觉到什么坏后果,却是拒绝去想,而是强压下一切情绪,柔声安抚胤礽,“太子殿下别害怕,保清大概只是晕过去了。你告诉惠妃母,你能够看清你周围东西么?”
“嗯,能,不过有些模糊。”
“这样就行了,你跟惠妃母描述一下你周围东西。”
“好。”胤礽应下来,然后就开始描述。
全场安静可怕,所有人都认真地听着。
待胤礽说完,栾辉转头看了看鸣鸿,“怎么样?可以么?”
鸣鸿闭上眼,仰头想了想,而后睁开眼,点头,“奴婢没问题,只是需要人搭把手。”
正说着,一队御前侍卫匆匆赶了过来,带头队长看到惠妃等人,显然有些错愕,不过反应还算迅速,立刻跪下行礼,“奴才叩见惠妃娘娘,叩见约可沁公主!”
“你们来正好。你们接下来听鸣鸿指挥。”
侍卫们看到容华所指竟是一名宫女,纷纷露出惊讶不屑表情,侍卫长迟疑地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栾辉一挑眉,反问,“太子殿下可是压这下面,出了什么事,你们承担得起么?倘若有何问题,本宫承担全部责任!”
侍卫长瞬间沉默了,储君话,他们确实承担不起。于是虽然心有不满,还是点头答应了。
鸣鸿说话本就言简意赅,下命令是简明利落,侍卫们很就明白了自己责任,纷纷忙活起来。
“都小心点,下面东西很不稳定,有一分差错都可能要了太子殿下命,都给本宫上点心!”
“是,奴才遵命!”几个侍卫浑身一震,不敢再敷衍,小心行事。
搬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胤褆那一身阿哥服饰,几个侍卫显然一愣,心下暗暗有些恼火,毕竟康熙命令是来救太子殿下,虽然五阿哥也是皇子,但命令就是命令!如今五阿哥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太子殿下安危就不妙了。就算平安救出来,他们也少不了被帝王训斥。
栾辉才顾不得这几个侍卫想什么,看到胤褆衣服那一瞬,他心就提起来了!他既想马上冲上去,又因害怕而畏缩不前。
“额娘……”约可沁担忧地唤了一声。
栾辉强自定了定心神,冷静地指挥道,“把五阿哥搬出来,小心一点,太子殿下也附近。”
一听太子就附近,侍卫们也打起精神,小心地把胤褆抬出来。抬到一半时,有侍卫眼尖地看到一抹杏黄,惊喜道,“那是什么?!”
栾辉正欲上前查看,却听到顾问行传唱声:“皇上驾到——”
栾辉等正要蹲下来行礼,康熙却大步流星地过来,大手一挥,“免了免了,太子怎样?”
栾辉正要回答,一边跟着康熙过来小喜子已经凑到胤褆身旁,大喊着,“太子爷,太子爷!”
栾辉也没心思回答了,康熙没心思听,两人几步俱是一步跨到胤褆身边,挤开无关人员,各自想要检查各自儿子。
可到了胤褆身边,俩人都愣了——原来胤褆眼睛紧闭,痛苦地皱着眉,却把胤礽紧紧地勒怀里,任旁人怎么拉都拉不开。
康熙握了握拳,转身喊太医,“太医呢?还不过来?”
胡太医赶紧小跑着过来,看到眼前情景,连忙上去想要把两人分开,分了半天分不开,只好跪下来,“启禀万岁爷,五阿哥护弟心切,心志强悍,怕是一般手法分不开了……”
康熙怔了怔,“那就用不一般方法吧!”不过声音神态却是柔和了很多。
胡太医胤褆颈后施了针,胤褆力道渐渐松了开来。胡太医趁机将太子抱出来,转身胡太医没有发觉,一直注意着这边康熙和栾辉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保成被抱出来时候,保清手又向上伸了伸,终因为力量不济而垂了下去。
胡太医将太子放到一边早已准备好软榻上,正欲搭脉问诊时,被康熙拦住了,“胡太医还是先给五阿哥问诊罢。”
胡太医一惊,转而到旁边软榻——七星已经把胤褆抱到了另一张软榻上。
胡太医诊完后,表情有些困惑,又对胤褆进行了几乎全身检查,后跪下禀事:“启禀万岁爷,五阿哥脉搏呼吸均正常……”
“正常为何会昏迷?!”康熙质疑。
“下官猜测,五阿哥大概是被重物击中头部,所以才会昏迷不醒。不过……”
“不过什么?”
“这样病例下官曾经遇到过,醒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恶心,呕吐,头痛等等。”
那就是脑震荡了!栾辉想着,心中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养就没有问题了。他真怕伤了胳膊腿,对胤褆从军造成影响。
“胤褆养伤时就住钟粹宫罢,容华你好好照顾着。”
“是,臣妾省得。”
“太子殿下如何?”看到胡太医给胤礽诊完脉,康熙又心切地问道。
胡太医露出一个哭笑不得表情,“太子殿下无事,有些受惊和焦虑,不过现,似乎是……睡着了……”
康熙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爱子无事,他还是十分高兴。
这场地动来势汹汹,康熙本来也有些慌乱。可祖母、额娘、爱子全都无事,甚至太皇太后还一个劲儿安慰他,都不由地让他对战胜这场天灾充满信心!
27赈灾(上)
“是夜连震三次,平地坼开数丈,得胜门下裂一大沟,水如泉涌。官民震伤不可胜计,至有全家覆没者。二十九日午刻又大震,八月初一日子时复震如前,自后时时簸荡,十三日震二次。十九日至二十一日大雨,三日,衢巷积水成河,民房行冲倒。二十五日晚又大震二次。内外官民,日则暴处,夜则露宿,不敢入室,昼夜不分,状如混沌。朝士压死者则有学士王敷炳等,积尸如山,莫可辨认。通州城房坍塌甚。空中有火光,四面焚烧,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