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呆呆地望着内室里满地的靴印,从簟席到床榻上到处是刺眼的泥迹,看得他心乱如麻,一时竟不知是该怨自己酒后乱性,还是怨奕洛瑰趁人之危。
他潦草地擦洗好身体,披上睡衣,刚要走出内室唤冬奴进屋,这时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突发了某件很恐慌的事。
“公子,公子,”只见冬奴跌跌撞撞地跑进内室,一脸煞白地望着他大喊,“东街的保定侯府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一直有这速度就好了,嘿嘿嘿。
话说因为是安永的穿越,所以我是这样处理主角的称呼的:
1、当文章以安永自己为视角,我都是用安永来称呼主角。
2、当视角转换时,从别人眼中看他,我就会按照他人的感知,称呼主角为崔永安。
3、还有一种情况是上帝视角,就是从客观角度来叙述时,我一般也是称呼主角为安永,较少的地方会视情况称他为崔永安。
我觉得还挺好理解的,大家看着觉得乱么?
因为我觉得,穿越后的人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所以并不会完全认同自己穿越后的新身份,理所当然地改名换姓好像很别扭啊。
18第十七章 火灾
冬奴的惊呼让安永瞬间清醒了大半。他深知这个时代的火灾非同小可,若不及时扑灭,只怕一整片曲坊都要遭殃。
“不要慌,传令下去,就按日前演练的方法灭火。”安永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疾步跑到庭院中眺望,就见不远处火光冲天,刺耳的哭叫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
冬奴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庭院,安永也紧随其后,前往火场一探究竟。早先安永出于谨慎,未雨绸缪地在崔府各处安置了铜水鉴,备下大量的清水;之后又集中崔府的家丁进行消防演习,指定专人负责汲水,再由其他人列队传递水桶灭火,确保在最混乱的时刻也可以有效利用人力。
这些方法在援助他人时也同样适用,安永想指挥崔府众人去火场帮忙,因此第一时间就往府外走,不料半途中却被一个陌生人拦住。安永疑惑地打量那人,确信自己从没在府中见过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被那人一把推进了一处阴暗的角落。
混乱中没人看见这一幕,安永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边挣扎边问:“你是谁?”
“公子,”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件,塞进安永手里,“官家今夜在碧云殿中等您,下走是来为您引路的。”
安永醉酒刚醒,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人说的是奕洛瑰,不由得蹙眉道:“官家找我做什么?”
“官家一直想见您,这几日柔然狗贼夜夜出宫寻欢作乐,今夜好容易才找到机会。”
安永听了这话,才明白此人口中的皇帝指的是司马澈,心口顿时窜过一阵慌乱。他低下头,看着来人塞进他掌中的东西——那是当日冬奴替自己送出的玉环。按照父亲的说法,司马澈应该一直都想见自己一面,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他赴约。
“可否等外面的火势被控制住,我再进宫?”安永偏头望了望远处被火映得通红的夜空,迟疑地问。
“公子,”那人的语气明显焦躁起来,怕安永再犹豫,“现在就得趁着火势把柔然狗贼牵制住,宫禁才能有一丝松懈,让您趁乱进宫面圣。公子,事不宜迟!”
“可……”安永心口一阵阵发紧,眸中闪过院外纷沓的人影,鼓膜被嘈杂的人声震得滚烫。
就在安永踟蹰的当口,只听院中角门吱呀一响,浑身透湿的冬奴甩着袖子跳进院中,闪烁的圆眼睛绕了一圈,倏然发现了站在暗处的安永。当他看清安永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时,冷不丁浑身一震,小脸透出些惊讶,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公子,您快去吧,外头有我呢,别担心。”
他的话让安永脑中越发乱成一团——冬奴的态度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认识这个人?还是他一早就知道司马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只是一个糊里糊涂落入局中的局外人?
然而情势已容不得安永多想,被司马澈派来的人这时已强行拉着他往后院走。心乱如麻的安永不再推拒,顺从地跟着那人从后门出府,来到一辆马车前。
“委屈公子了。”那人催促安永钻进了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上车,扬鞭打马向宫城飞驰而去。
安永在狭小的车厢里被颠得头昏脑胀,反胃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先是不明白既然是秘密进宫,为何还要大张旗鼓地驾车,好一会儿才悲摧地反应过来,自己——也就是崔永安,八成是不会骑马。平日坐着牛车悠哉游哉不觉得,一遇到急事就歇菜,回头还是找时间把骑马给学了吧。
马车在黑暗中跑了好一会儿,最后停在了一条河道边。安永趔趄着跳下车,一边揉着刚刚被撞疼的脑袋,一边抬头环视四周。就见蜿蜒的河道一直延伸进巍峨的宫城之中,而就近的河道旁泊着一只小船,安永立刻就明白这是要循水路进宫。
这时赶马的人却并不下车,径自驾车走远,河道旁的树影里又闪出一个人,对着安永行了一礼:“下走见过公子。”
安永一怔,在夜色中仔细辨认,想起这人正是前日来崔府送玉瑗的使者。就见他躬着身子近前两步,将手里的一只包袱递给安永,低着头小声道:“还请公子更衣。”
安永依言接过包袱打开,从中取出一套宦官的衣冠,在使者的帮助下穿好。此时河道上寒雾弥漫,他趁着夜色跳上小船,由使者轻点竹篙,撑着小船走河道缓缓潜入了宫城。
这条河道是护城河的分支,由西向东横穿过宫城,又在宫中汇成九龙池,提供了整座皇宫的生活用水。小船顺着河道进入九龙池后,就被高过人头的枯荷完全掩住,船舷簌簌划过叶柄时牵出的动静,并不比鹭鸶或鹈鹕更吵闹。
安永跟着使者很顺利地登岸,一路捡僻静的宫道靠近了碧云殿。此时尉迟奕洛瑰正在宫外,突发的火灾又临时抽调走了一大半禁军,所以宫禁比往常松懈了许多,可即便如此,碧云殿外依旧有不少士兵把守。
接应安永的使者在宫中是一位品阶不低的宦官,因此安永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路并未惹人生疑。看守碧云殿的士兵多多少少收过这宦官的贿赂,也知道殿中人的身份非同寻常,所以并不多问,任由宦官领着安永进入了碧云殿。
安永正奇怪这一路走得实在顺遂,待到踏入内殿看见那缠绵病榻的人之后,才明白殿外的士兵为何如此放松警惕。
眼前这人比第一次见时更消瘦苍白,安永在他身边坐下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对身旁的使者说:“他在发烧,请过太医了吗?”
“官家自从被幽禁以后,衣食用度都受限制,何况医药。”那使者无可奈何地回答,又对安永道,“官家在病中最挂念的还是公子,所以下走才会冒死请公子您入宫。”
安永点点头。这时两人说话的声音惊醒了病榻上的人,昏睡中的司马澈身子一颤,恍惚睁开了双眼,在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瘦骨伶仃的手立刻探出衾被,将安永的手一把抓住。
安永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在灯下默默地与司马澈对视。司马澈此刻见到自己魂牵梦绕的人,一身伤病都被抛在脑后,沙哑的嗓子艰涩地哽咽道:“永安,你别怪我……”
“不,怎么会……”安永慌忙摇头,反握住司马澈的手,低声劝慰道,“陛下您先好好养病,我……我知道这很难,但还是想劝您别太忧心。”
他的话里带着微妙的疏远,非但未能使司马澈宽心,反倒让他双眸一黯,灰败的眼底透出些许绝望:“永安,你现在这样说,是恨我当初太无能,还是在劝我死心?”
安永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陛下如今只有养好身体,才能谋长远之计。我并非要劝您放弃什么,您千万别误会。”
“误会?”司马澈闭上眼轻咳了几声,又叹了口气才道,“永安,天下最懂你心思的人,莫过于我。”
说罢他勉强坐起身,细长的手指攀住安永的肩,想重温往日的亲近。不料面前的人脸色一僵,竟本能地一闪身,躲开了他的触碰。
安永瞬间明白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反应,却想不出办法挽回,只能内疚地望着司马澈。
司马澈目光一黯,放开手,小心收敛起表情中受伤的痕迹,背靠着床屏说道:“罢了,我知道你有委屈……你总是一心向善,所以朝堂里的那番作为,我也不怪你——大魏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柔然人是不会去体恤的,有你为民请命,我才能放心。如今我一人在此捱忍,迟早有东山再起的一天,等到那一刻,永安……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
他的话中带着胸有成竹的笃定,眼神也闪烁出无比的光采,让安永在听见“回到过去”四个字时,心脏一瞬间止不住地狂跳,好似身体马上就要物归原主似的,紧张到简直把他的灵魂都要抽走。他不禁捂住心口,满脸苍白地望着司马澈问:“东山再起?难道陛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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