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些呜咽的哑然。虽然眼前的女子面容已经完全改变,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的阿墨……她绝不会认错,一张□□阻挡不了阿墨对她那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即便不用眼睛,只要阿墨在她的身旁,她也会知道。
所以她敢肯定,楚玉便是阿墨,南陈的江楚长公主就是突厥的军师江楚……是了……一切都说得过去了……阿墨没有死!她的阿墨没有从这个世界消失!虽然她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为何,可她也大概猜得出是同自己有关……而且……只要她的阿墨没有事情,那么一切都……一切都不重要了。
“阿墨,是你……对吗?”一抹有些苦涩,又有些喜悦欣慰的笑容在她嘴角咧开,她缓缓起身,走向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日夜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人儿……
依旧是方才那个恰到好处的礼貌弧度,这个名为楚玉的人儿只是轻轻地笑着……
“陛下想来是认错了。民女姓楚名玉,并不知阿墨为谁。”
这般说辞……阿墨肯定是还在生她的气……
“不,没有,我没有……你就是阿墨,你还在气我对吗?气我弃你而去,气我不辞而别,气我胆小懦弱……”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天下谁人不知道陛下英勇无比,于层层包围中突破了未央宫的防御,成功登基;又在天下大义和陛下的英明神武中成功击退造反叛乱的反臣。没人会认为您胆小懦弱的。”说着,她微微低头欠身,平静无波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与涟漪。
“不……你可以……你可以打我,骂我,怎样都可以……但是,但是你为何……为何要说自己……自己病逝了,还到了这北方的突厥。这里环境差,不必南陈的四季如春,暴风雪、沙尘暴,在这里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宇文祎这番话说得有些急,她不断地靠近楚玉,眸子中的热切笼罩着那个宛如太湖中静水的人儿……
她唇角弯了弯,抬起眼眸,直视着宇文祎,眼神平淡却有十足的穿透性,仿佛已经将宇文祎整个人看穿了……
“陛下莫不是将民女错认成了南陈的江楚长公主殿下?世人皆知江楚长公主殿下已经因病逝世。而且,以江楚长公主殿下的才貌,民女是绝对自愧不如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她的眼神毫不遮掩又毫无畏惧和半分的心虚。受不住这般的生疏和心爱的人就近在咫尺自己却无法将她拥入怀中的焦灼,宇文祎的双手握住了楚玉瘦削的肩膀。
“你不是阿墨还能是谁?世上除了阿墨不会再有这般聪慧又精通兵法的人了,”她急切地说着,松开右手在怀中一摸,举到楚玉的眼前,“你还记得这个吗?你曾经绣给我的荷包,你说七夕乞巧,一定要亲手为心爱之人绣一枚荷包才行,我一直珍藏到现在,每天都贴心放着。”
可惜,眼前的人儿依旧不为所动,眼神在荷包上淡淡地扫过,便不再注视,唇角淡淡的,仿佛是有温度的……
“这枚荷包想来也是江楚长公主殿下绣给陛下的吧?陛下与长公主殿下的情意深重,叫民女羡煞不已。但民女也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盯着她的眼睛,宇文祎没有否认,便是默许了。
“那为何,长公主殿下没能陪陛下走到最后?又或者是……陛下会在那个时刻离开长公主殿下呢?”
空气凝固了,仿佛冻结成冰。所有人的呼吸都是一窒……罗乾五人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压迫力与窒息感……他们将头深深地低下……
帐外狂风阵阵,一缕狂暴的邪风穿过帘子,狠狠地掀起所有人的衣摆……和桌上的纸页……
一张单薄而瘦弱的薄纸飘落,上面是一副女子的画像……那名女子唇角的笑意温和而明媚,笑弯了的眼眸中照映着天地间的辉光……
一张,两张,三张……无数张……
纸页铺了一地,每一张上都是那名女子……或蹙或笑,或站或坐……每一张都不尽相同。只有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和那双眼中荡漾的温柔与爱意是永恒而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哇,终于!哎...大家都看出来了吧,谁是谁。罗离怀里是sei,又是sei挠伤了她。
这一章比较长,不舍得断开,感觉会影响阅读感受。
第七十一章
“因为我……懦弱……无能, 胆小, 又畏惧……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 我都可以理解, 也可以接受……还能见到你,知道你还活着, 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你想要的,无论是什么, 我都会给你。”
“包括这条命。只要你放过其他人。”
宇文祎的双手无力地垂下, 她的声音暗哑而低沉, 眼中堆满了悲戚与哀伤。
楚玉的唇角弯了弯,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俯身拾起脚边那张飘落的纸页。是一副烟花美人图。
一抹颀长纤细的身影站在桥上, 身畔是垂柳伴身,身后是烟花满天,城镇内的万家灯火点缀着画面。画面温暖而美好。
左下角一句题诗吸引了楚玉的注意力, 她轻声念了出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话毕, 她唇角再次弯了弯, 眼中依旧是没有半分变化的毫无波动和平静淡漠, 她抬起头平视着宇文祎,“画中的女子想来便是江楚长公主了吧?陛下对公主果然是一往情深呢。但……人死毕竟不能复生,陛下还是节哀吧。陛下同公主的恩怨……民女不该介入,也无能为力。”
将画像放回桌上,她的指尖没有任何的流连或是停留, 话锋也被直截了当地转开了。
“但对于战事,民女倒是有几分立场谈论。陛下今日要民女前来,不是也为此事吗?”
宇文祎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双眼合了又复睁开,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冷静,只是依旧黯淡无光。她走回上座的椅边,重新坐下。
“说吧,条件是什么。再打下去对突厥也没有任何好处。你们的粮草不多,马上又要进入寒冬腊月,你们撑不住的。”
说回了战事的宇文祎周身的帝王之气又重新开始散发了,她斜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站得笔直而不卑不亢的身影。
“无论是从气候,将士们的身体素质,还是对草原的熟悉程度来说,民女都以为陛下此话说得有失偏颇了。该担忧这些的……正是陛下吧?粮草要从北周各处运来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现在天气转冷,许多将士们也都开始耐受不住,这么拖下去,必是溃败无疑不是吗?”楚玉一字一句,清楚明晰。
“是又如何?都是人,难道突厥人不需要皮毛裹身,火炉熏烤吗?这么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会有赢家。无论是突厥的将士,还是朕的北周将士,都是鲜活的生命,这样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如果你想要的便是这个效果,那朕会带着将士们在这里坚守到最后,至少朕会。”看着那双原本该盛满温暖的双眼中的淡漠与疏离,宇文祎的心针扎般刺痛着。
“陛下若是如此悲天悯人,又体恤将士,那不如直接将燕云十六州予以萨米娜因公主,这样便可休战,不会再有任何伤亡。”
宇文祎的唇角弯了弯,“你知道朕不会的。朕可以补偿你,但不会拿百姓开玩笑。过冬粮草和居所,是朕的底线了。你确定要为了你的新情人和朕撕破脸吗?”
对于宇文祎的视线楚玉毫不闪躲,回望着她,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认输,“既然不愿答应条件,那陛下今日又何必非要民女来呢?”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宇文祎抓着萨米娜因这个话题不放,“你同萨米娜因是什么关系?”
唇角轻扬,楚玉的双唇一开一合——
“如陛下所想。”
楚玉最后是由萨米娜因带兵前来北周营地前叫阵带回去的。宇文祎挥了挥手,楚玉躬身告退了,她没有最后再看一眼那个纤细的背影。她只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心痛到要炸开碎成千万片般。
阿墨还活着,可她还恨她,可她……还有了新的心上人。前一秒复相见的兴奋和喜悦被钻心的疼痛冲散、打破。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的命运……她的命运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这就是命啊……注定,她与阿墨,是今生无缘也无分了。
她蜷缩成一团靠在椅子上,仿佛要在天地间消散个彻底……
接下来的几天突厥人每天都会来叫阵,逼他们反击。可宇文祎都只是压着兵不动,或者只是派极少一部分人马前去试探一番,如果侥幸击破了突厥人方阵的一角、一边,就趁机拿下几个小队;可若是形势不利他们便立马推远收兵。
宇文祎不愿意拿将士们的生命赌。她知道自己不是楚玉的对手,在兵法上她必败无疑,所以她只能拖,拖到突厥人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实在不行便只能再另行他法了。面对楚玉,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把握,也没有太狠的心。
如此几日过去,宇文祎每日除了研究地图、战报,便是仰天望月,脑海中的思绪万千,她思考着很多事情,但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