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罗乾已经扣住袖中的暗箭,罗坤和罗离都已经在暗中蓄力,若非宇文祎方才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他们,早在宇文阐掏出匕首的一瞬间他们就动手,将宇文阐终结为刀下亡魂了。
李岭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两个交叠的身影,呼吸都已经忘记。
“刺喇”、“噗嗤”两道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殿中接连响起……阳光穿过殿门,洒落在两人身上,投射出来两道细长的影子……
一截闪烁着银光的剑尖从宇文阐后背处露出……刺穿了他的腹部……他的唇角和锦袍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打湿。
“你输了。”宇文祎的声音平淡,看着他的眼神也了无情感。
“呵……不……镖上,有毒。此毒,无解……你必死无疑了……”咧嘴笑着,因为唇角猩红的血液流淌,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扭曲的诡异感。
宇文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腹部,一支飞镖没入,只有尾部的红穗在明晃晃的龙袍上异常显眼。一阵酥麻酸痛的感觉自腹部袭来,她唇角轻扬,笑了笑。
“那也是你先死,不是吗?”说着她手腕一翻,长剑转动,在宇文阐腹内绞动。宇文阐闷哼一声,脸色痛到发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再作声。
“何必呢?朕的好弟弟……”宇文祎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看宇文阐,又似乎没有,“但……你与朕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你害朕背负了太多……太多……不杀你,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因为朕恨你……刻骨铭心地恨……”
她说得很慢,黯淡的眸子中闪动着不为人察觉的光点,没人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似乎只是这纠缠了二十年的恨与怨。
宇文阐依旧停在她的剑尖上,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宇文阐抬手便可以掐死她。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盯着宇文祎那张过于清秀的脸他唇角诡异的笑容越扯越大……
“我也恨你……想将你千刀万剐……嘿嘿……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到你,就想杀了你……亲手杀了你!动手吧!你也会死的,我此生无憾了!哈哈哈哈哈哈……”不断的血从他嘴中溢出,宇文祎只是转动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殿中只有他癫狂的笑回响……最终都归于了寂静……
他最终倒下了,带着宇文祎的剑。宇文祎的身子有些晃,她的右半边身子已经开始发麻。但她依旧转向现在只剩副将带领的叛军。
“投诚归属朕者,可赦无罪。死心不改,冥顽不灵者……杀无赦!”双手背在身后,她的双眸无波在身披盔甲的叛军身上扫过……一阵无形的威压笼罩……
“哗”!整齐划一的动作,没有人犹豫,单膝跪地行礼——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唇角象征性地弯了弯,宇文祎正想抬手免礼……却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包裹……眼前一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迷蒙间她只看到了几抹身影朝她奔来……
还有一抹倩影……
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小祎……”
公主……我来了……我就来了……等等我……
她感觉自己时而像在火炉上蒸烤,又有时像坠入冰窖般寒凉欺身……公主的身影也飘忽不定……
她挣扎着,寻找着……最终在一片白影中她找到了她……
她迫不及待地上前要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公主的身影又在几米之外了……她赶忙又扑去……然后是再次的闪动……最后……连那抹飘忽的身影都没了……
消失在天地间。
她追来追去,气喘吁吁,心口不住地阵痛让她痛不欲生。
“公主!你要去哪里!公主!再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面就够了!公主!”
空旷的天地间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她的回声在不断提醒着她的孤独与寂寥。
“公主……”她无助地跪倒在地……为什么这样你都不愿意见我……难道这恨与怨,连我的死都无法消弭吗……
作者有话要说: 离公主上线还有不到五章!鸡冻!
悄咪咪剧透一下,副cp也会有飞速的进展!
第六十七章
天边晨光渐晰, 已经是宇文祎昏迷后的第七个清晨了。已经步入寒冬的长安落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宇文祎倒下后没有多久, 援军就到了。在太宰和王氏的协作下, 所有叛军已经收归正规军, 宇文阐按谋逆罪处置,尸身不得进入皇陵。一切都很顺利, 北周的一切政军事务都重新步入正轨。
除了依旧躺在龙榻之上的宇文祎。
王诗尔和罗离贴身照顾了她七天。她中的毒,毒性很强, 是烈性毒, 一旦进入心脏便无药可解。幸好罗离就在宇文祎身旁, 在她倒下的一瞬间罗离几乎就飞来她身边,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迅速地塞了两个药丸进她嘴中。
又煎了几服药, 毒素早已从她体内清除,可她依旧陷在昏迷之中,每天嘴中喃喃念叨着“公主”、“阿墨”、“别走”几字。
罗离又去煎药了。王诗尔坐在宇文祎的床头感觉一阵无力涌上心头, 看着宇文祎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和刀削般的尖下巴……干裂的双唇依旧一开一合地念着谌京墨的名字……
祎儿,你是要去找她了吗?
王诗尔的手轻轻抚在宇文祎的额间发间, 触手的温热让她安心了许多。她现在很害怕, 从心底里生发出一种畏惧的情绪, 这情绪她活了半辈子了,第一次出现。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祎儿在她生命中的重要程度,早已是王氏,或是世间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了。她怕宇文祎因为大事已了, 谌京墨又魂归天地,而彻底丧失生的信念,去找寻,去追随那抹纤细的身影……
她真的害怕。这迟来的,浓厚的感情让她的眼睛被泪水湿润……如果祎儿也不在了,那她的人生还剩什么呢?什么都没了……她不稀罕这江山,所以谁坐上这龙椅她也并不在意。
她一直以为王氏便是自己生命中最珍重的东西了,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便应当献给自己的家族。可直到——听到宇文赟临死前的慨叹……看到祎儿毫无生命气息地倒在她眼前——有些东西才真的敲碎了她心上那扇厚重而坚硬的冰墙……
只要可以让她的祎儿过得好,她愿意付出一切。
握住宇文祎的手,那手已经瘦到到硌手。王诗尔轻轻地揉搓着她的手,心中默默祈祷着……泪水一滴一滴,如珍珠断线般滑落在宇文祎的手上、床榻上……
或许是祈祷起了作用,或许是泪水过于冰凉,又或许是母子连心,感知到自己的母后对自己的挽留的依赖……
王诗尔手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
刹那间……生命的绿色仿佛冲破了满天的冰雪,破土而出……
宇文祎艰难地睁开双眼,就看到自己的母后正伏在身侧,双手握着自己的手……手背已经被冰凉的泪水打湿。
“母后……哭什么?祎儿……祎儿在这里……”开口的声音哑得她自己都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她想抬起另一只手为王诗尔拭干泪水,但连举起一只手臂的力气她都没有。
王诗尔猛地抬头,美艳依旧不减当年的脸上满是泪痕。
“祎儿……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胡乱地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泪水,王诗尔赶忙凑得更近些打量起来宇文祎。
宇文祎张了张嘴,正想回答,罗离便端着药进来了。目光相接,罗离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连眉毛都不再紧张,瞬间放松下来了。
罗离为宇文祎把完脉,确定她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体虚气亏,多用些补药调养些时日便好。
当宇文祎重新开始披星戴月,每日晨起便上朝,夜里又连夜批奏折,北周的新王朝算是彻底地稳定了下来。虽然外患依旧还在,但至少内忧已除,百姓们有几天安稳日子过了。
当一切回到正轨,所有人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朝中每日商讨的大事便不多了。近来最大的两件事除却北部的退突厥,便是西部边境军的姜老将军告老还乡后该有谁来接替。
西境近来安稳,自姜老将军率兵奔赴长安援救宇文祎时便暂由副将领了主帅一职。西面军责任重大,每年春夏交替时西境都免不了与西邻的少数民族起些冲突。姜老将军任西面军统帅数十年,西境一直是北周四方边境中最安稳的,可见姜老将军治军和率兵都有一套。
所以这西面军的统帅人选的选择便成了重重之中的事情。姜老将军膝下无子无孙,只有一名独女,备受宠爱。而朝中没有要职在身的小将们又都还没有成长起来,所以这个人选的选择便搁置了许久。
从宇文赟生前到宇文祎继位。
可北面突厥压境,大敌当前,正是用人的时刻,西面军统帅的选择免不了又要被搁置一段时日了。
承明殿上,宇文祎正同众臣讨论着如何击退突厥之事。原本在宇文阐起事前,军报一直表示已经压制住了突厥的攻势,将交战的战火阻隔在了边境线外百里的位置。但就在这几天,一封密信传来——北境形势竟然发生了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