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不是个傻的,能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傻的?”四阿哥此时已眉眼俱弯,可见心情变好了,“我在君衡那辈子活了一百多年,那个世界的人通常很长寿,别说百余年,就是活上千年的也不少呢!”
十一阿哥眉头皱得更紧,这老混蛋投胎的都是什么地方,怎么又是以武为尊的蛮夷,又是活上千百年的老妖怪?
“君衡,”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十一阿哥想到来意,口气认真道,“你为何不参政?依你如今的年纪……小打小闹折腾很有脸面?”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有些训斥意味了。
四阿哥含笑偏头,眉梢一挑问:“我若真的参和进去,你就不怀疑我别有所图?”
十一阿哥眸光一闪,竖眉就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不用急着否认,我确实不是真正的爱新觉罗家子孙,你也好,太子也好,有所怀疑是正常的,”四阿哥毫不在意地道,“一来,我志不在此,二来,也不愿惹你多想。”
“我未曾多想。”十一阿哥垂眸,睫毛扇子一样遮住了眼中神色。
四阿哥目光转柔,在旁边的孩子抬头时,迅速移开了目光:“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日后不再推了便是。”
十一阿哥看了他一眼,心里暗叹一声。若论对人心的把握,只怕谁也比不上君衡,这人虽然从不说出口,但心里却什么都清楚。
“想听歌吗?”四阿哥突然道。
十一阿哥略显诧异,反问道:“你唱?”
“嗯,忽然想到一首歌。”四阿哥显得兴致很高,清俊的脸上神采飞扬。
十一阿哥嘴角一抽,唱歌?满蒙两族的确能歌擅舞,但男子唱歌……
这边还没纠结完呢,四阿哥已经唱了,是首蒙语歌曲,曲调悠长柔和,他的声音不大,甚至着意压低了,所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十一阿哥顾不得纠结了,皇子们自幼学习蒙满汉三语,他当然能听懂这首歌,此时静静聆听,至曲终时神色已变得复杂。
四阿哥唱完最后一句,脸上挂着一抹轻笑,《梦中的额吉》,这还是他第一世时听过的歌,不知怎么就想了起来。
“想皇额娘了?”十一阿哥伸手握住旁边人的手,很是感同身受道。
“嗯,很想。”四阿哥点头承认,紧了紧掌中的那只手,整颗心忽然就静了。
5453 八阿哥的怀疑
蒙古亲番宴,康熙坐在最上面,面带微笑扫过下面坐着的蒙古王公和一溜儿子。
四阿哥随意一扫,看到几年前给他敬过酒的科尔沁亲王,便遥遥举了下酒碗,那科尔沁亲王同样举起了酒碗,还豪迈地一干为净了。
“这位也是博格达汗的儿子吗?可比我的女儿都好看!”一位蒙古服饰的男子在敬酒时走到了十一阿哥的席面前道。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十一阿哥面色淡淡,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郁色。五阿哥担心幼弟,便站了出来:“准葛尔大汗家的格格自然巾帼不让须眉,怕是草原上的英雄都罕有比得上的吧?”
康熙始终微笑以对,只在五阿哥说出这番话时眸光一深,和他一样,在场的很多人都很意外,毕竟一直以来五阿哥都很低调,汉话说的不好这几乎成了他的代名词,正如现在他张口说的同样是蒙语。
“五哥说的是,不知大汗此次前来可带了格格?也好让满蒙一睹格格风采?”八阿哥已经虚岁十五了,此时端酒起身,竟是长身玉立、风姿出众,如一道月光照亮了四周。
蒙古男子就是如今的准葛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之前和大清合作杀了葛尔丹的盟友,也是葛尔丹的亲侄子。
他刚届而立的面容上留着短须,听闻两位阿哥的这番话,神情僵了一瞬,眼中露出狼一样的光芒:“真是不巧,本汗此行匆忙,并未带女儿前来,怎么?两位皇子想与本汗结亲不成?”
五阿哥已然大婚,倒是神情未动,他心里清楚得很,凭着准葛尔大汗的身份,其女不可能屈居侧室,倒是……他不禁看向八阿哥,这位弟弟母家虽然低微,但和老九关系好,且此次也是为了给十一出头……但愿皇父……
“不知大汗的女儿年方几何?若是年龄合适,说不得还真能成为一家人呢!”这次出头的是四阿哥,他端着酒碗,起身绕过了面前的桌子。
“哦?这位……也是博格达汗的皇子吧?难道你有意称本汗一声‘岳父’?”策妄阿拉布坦目光一转,就看清了走过来的少年。
十一阿哥也站了起来,对于策妄阿拉布坦他既恼又怒,这么个东西竟然公然说他像个女人,他不禁想起上辈子这位野心勃勃的狼起兵反清,还成就了老十四的名声,脸色立刻难看了。
八阿哥笑容越发温润,只眸光刹那冰冷深沉,便是他重新回到了年少时,但能力和头脑还在,岂容一个日后的逆贼挑衅?
但……两人不着痕迹地看向已经挡在他们面前的四阿哥,十一阿哥心头一暖,眼中的阴霾散去了些,而八阿哥则满心复杂,怎么也没想到老四会站出来。
“策妄,这可不行,朕的四阿哥已有福晋了,去年还为朕添了对龙凤胎的金孙呢!”康熙终于开口了,几个与大清关系密切的蒙古部落王公皆顺着这话拍起马屁。
策妄阿拉布坦冷冷扫过那大大小小的兄弟四个,最后定格在四阿哥身上,轻哼了一声。
“好了,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四阿哥无视他,径直对五、八、十一阿哥道。
“是,四哥。”
四阿哥最后看了眼同样望过来的十一阿哥,眼神暖了几分,却也只一眼就转身了。
这日后,几个阿哥再聚时就提到了策妄阿拉布坦,大阿哥满面愤慨,对其很是不屑。
“他以为他是谁,早晚像葛尔丹一样……”大阿哥脸色难看,说到这里却突然住了口,大约是想到了葛尔丹并非他射杀的事。
“大哥慎言。”五阿哥忙提醒道,如今朝廷和准葛尔还保持着盟友关系,这等话自是说不得的。
三阿哥抬眸一扫,低头把玩起腰间的玉坠,心里想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四阿哥和十一阿哥交换了个眼神,八阿哥在旁看见了,垂眸遮去了其中的若有所思。
“老四,哼,之前宴会上那策妄阿拉布坦看你的眼神,你没忘吧?大哥我好心多说一句,你可小心些啊,免得太子担心!”大阿哥阴阳怪气说完这句,便拂袖走人了。
剩下几人看着那晃动的大帐帘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大阿哥由明珠支持着,自入朝办差以来和太子越看越不顺眼,而四阿哥自小和太子关系好,也被他归为太子一党,时不时就被这么挤对一下,有时又摆出拉拢的姿态,实在是反复无常。
“十一,这几日少出去,你身子不好,多注意着!”五阿哥叮咛了一句,叹口气出去了。
“五弟等等我,前几天我和你说的那个……”三阿哥适时跟了上去,渐渐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事了。
“四哥,十一,十三,那我也回去了!”八阿哥自知与他们关系亲近,看十三阿哥抿着唇不开口,就知道许是有话要说,便自觉地告辞道。
四个人相互行了礼,八阿哥转身离开了。
“四哥,那天你……”十三阿哥很担心地道。
“杀了他!”十一阿哥忽然开口,只此三个字就让帐中针落可闻。
四阿哥偏头看向他,很容易就理解了他的用意:“防患于未然?”
十一阿哥沉着脸没有作声,但观其神情分明就是这个意思。与其等到那头狼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反清,还不如早日除掉得好,一次出征要耗费多少钱粮,还不如省下来干点别的呢!
四阿哥漫不经心扫过帐门外的一边,淡淡一笑:“杀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不觉得杀了一个策妄阿拉布坦,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吗?”
十三阿哥左右看看,眼睛转了好几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十一阿哥一听就明白了四阿哥的意思,又想到上辈子他即位后的罗卜藏丹津,他坐下来用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良久叹道:“你说当如何?”
“八弟,不如你也来说说?”四阿哥冲外面喊了一声,唇边噙着抹浅笑。
帐子外面的少年先是一惊,而后弹弹袖子缓步而入,态度分外从容自若。
里面的十一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样一惊,刚调整好情绪就见八阿哥已进来了,两个半大孩子对视一眼,又坐回了原处。
“四哥……能杀了策妄阿拉布坦?”八阿哥怀疑的目光扫过四阿哥和十一阿哥,暗自猜测着这两位里面装的究竟是谁,难道说这些年里里外外发生的变化,都是因为他们?
“八弟可有想法?”四阿哥不答反问,始终保持着淡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端倪。
帐子里面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八阿哥定定看着眼前的好四哥,那些仇恨和愤怒,在他眼中明灭闪烁,如有实质般落在四阿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