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见儿子如此神情,不禁笑出声来,揉着那为难的小脸道:“额娘说笑的,皇贵妃的人额娘可不稀罕,只怕你就算给了,额娘也使唤不动,再说了,我郭络罗家在宫里、内务府也有些人脉,何需贪求他人留下的?”
“额娘,儿子也不是贪求。”十一阿哥辩解了一句。
宜妃了解地点头:“额娘自然知道,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你待四阿哥如何,他将自保的东西交给你,这份心额娘也为之动容,看来他是真的待你好,我儿能在这宫里遇上这么个人,可千万要珍惜啊,咱们虽不是大善人,可也不能做没良心的人呐!”
十一阿哥唇角一扬,笑着将头贴在了她膝上:“儿子知道,四哥他……的确待我赤诚。”能有这么一个理解他、关心他的额娘,这辈子可是将上辈子的遗憾都弥补了啊!
宜妃轻轻抚着儿子的头,暗中低叹了一声。皇贵妃去后,她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四阿哥,如今想来,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皇贵妃去后改了玉碟,却与佟家并不亲厚,单看小佟贵妃的态度就知道了,佟家怕是还介意他不是皇贵妃亲生的事。
至于四阿哥的生母德妃……玉碟一改,连母子名份都没有,宜妃还记得有一次看到四阿哥路遇牵着十四阿哥的德妃时,亲亲的母子俩那陌生的神情,宫里多少嫔妃和其他妃子所生的皇子都没有他们那么生分的。
今年四福晋生下龙凤胎,德妃看着还没有她和敏贵人高兴,这都是什么事啊!她都不敢想,若是玉碟没有改,德妃待四阿哥又将如何?最初她还兴灾乐祸过,如今眼看着四阿哥待她的十一这么好,她又为那孩子难过起来,好在皇上还念着皇贵妃,对四阿哥颇为照顾,不然,四阿哥的处境怕是比上个月没了额娘的十阿哥还糟。
可他们哪里知道,康熙待四阿哥的好根本不是单纯的父子间的好啊!
这日后,十一阿哥在阿哥所等了几日,都没在晚上见到四阿哥,再一打听才知道,康熙叫了四阿哥商量工部培育良种的事,又留他住在西暖阁了。
不得已之下,十一阿哥将信将疑地写了个条子,绑到了小银狐的肚子上:“去吧,把信送给君衡,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以他谨慎的性子,本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可莫名地,他就觉得这小银狐是极有灵性的,养了将近一年,他愿意相信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家伙,更深层的,他愿意相信送了银狐的君衡。
小银狐舔了舔十一阿哥的手指,黑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掉头跑出了屋子。要说高贵的九尾狐怎么甘心当信差,那当然是有好处才会做的,所以,它对送信这件事真的很乐意。
不管它离化形多遥远,也到底是开了灵智的灵物,躲开什么太监宫女侍卫后,只花了半盏茶不到,就悄无声息进了四阿哥的屋子。
“咦,它怎么来了?”四福晋先发现了那团银白,戳戳旁边的人道。
四阿哥低头一看蹲在地上用后腿挠耳朵的小狐狸,单手拎起它在空中晃了晃,抖下那纸条后用另一只手接了,便随手将它甩了出去。
小银狐呲牙咧嘴低吼几声表示抗议,雪白的身子在空中扭了扭,无奈地换个姿势稳稳落地,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既卖萌又装可怜。
四阿哥打开纸条,对它的种种模样视若无睹,倒是一旁的四福晋看着觉得新奇,重新拎起它又晃又揉,完全将它当普通的宠物了。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四阿哥神情有些古怪,他憋着笑将纸条递给四福晋,挑了挑眉毛:“你也看看,唔……是与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这不是十一弟写的吗?怎么可能和我有关?”四福晋接过纸条看完,满脸哀怨地抬头,拍拍发红的脸蛋,有些恼怒、有些不爽地道,“我草,那个谢嬷嬷是怎么回事?这种事都拿去给另外一个男人说,我的老脸都丢光了!”
四阿哥嗤笑一声,翻手拿出纸笔开始回信:“清桓,收了一百零三个男宠的你,还有脸面可讲?”
四福晋幽幽看着执笔写字的少年,抓起手中的帕子咬了一口又一口,大有“我瞪死你,我就瞪死你”的架势。
写好条子,四阿哥卷好后塞给小银狐,见它巴巴地瞅着他,就变出个玉瓶倒了颗丹药扔到它嘴里:“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可把你们祖宗窝---青丘的脸都丢光了,你要的碧髓丹,给!”
小银狐欢快地叼住碧髓丹,嚼了两下便吞了下去,感受着丹药中的灵气冲入体内各处,内丹也快速旋转起来,它低头衔起卷好的回信,尾巴一甩一甩地转身走了。
四福晋看小银狐甩着尾巴就差哼首曲子的模样,登时乐了:“这小东西,看把它美的!”
四阿哥凉凉瞥了她一眼:“就算它再不济也是只修行三百年的两尾狐,比你这个还在练气期磨蹭的强多了,若不是它还没化形,捏死你实在容易得很!”
九尾狐乃灵兽中的一种,上古时狐族聚居地青丘都属于仙界范围,它们虽自有一套修炼方法,可与大多数妖修一样,只有修炼至化形时才可发挥出更大的能力,而妖修化形达到的境界,就等同于人修炼至元婴期。
别看小狐狸不怎么大,但认真比较起来,它所具有的能力比如今的四福晋还要高出几分,只不过它的灵力大都储于体内凝结内丹了,能发挥出来的太少。
四福晋脸一鼓,不满道:“那好啊,今天晚上我去空间法宝修炼,你看两个孩子?”
这边争论着谁去修炼的问题,那边的十一阿哥在焦急的等待后,总算看到了悄然窜进来的小银狐,伸手取下它叼着的纸条,奖励似的摸了摸,他才真正相信这小家伙能当信差的事。
打开纸条迅速一扫,十一阿哥眉头皱了起来,踢了鞋靠到炕上边用手指点着桌子,边思考个不停,同时低声自语:“君衡知道这事?接生嬷嬷还是他安排的?还这么确定的说,弘晖他们确实是他的骨肉?”
“奇怪了,这个老混蛋到底怎么做到的?害我操心了这么些天……”
声音戛然而止,十一阿哥猛地坐直身子,墨玉般的眸子里异彩连连,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起来,既然四福晋的事是真的,那说明……君衡真的没碰过女人?
十一阿哥回想四阿哥的屋里人,这一想却发现四阿哥至今为止有名份的仅四福晋一人,至于皇太后赏的那两个,如今还是四阿哥院子里的宫女,连通房丫头都算不上。
不知不觉得,十一阿哥的心中一阵愉悦,他却丝毫未曾意识到是为什么。
5251 有琴“无名”
春日正好,书房里各个阿哥正在休息,十三阿哥拉着十一阿哥打棋谱,研究师傅近日教的那几步棋。
“十一哥,四哥前天被太子二哥骂了,你可知道?”十三阿哥乘着其他人离得远,悄声问道。
“嗯。”十一阿哥应了一声,拈起枚白子放到棋盘上。
“十一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十三阿哥小眉头皱着,似乎有些不解,外加替四阿哥抱屈。
十一阿哥不说话,只看着面前的棋盘:“十三,该你了!”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地位。
君衡比他上辈子还得皇父宠爱,太子如今的确沉稳了、能忍了,但看着如今这光景,自然也会急的。前天毓庆宫那番前因后果他已得了信,脑中一过就明白了,左不过是太子在试探罢了。
去年皇父给君衡派了差事,却出乎众人预料地进了工部,别说满朝文武如何心里犯嘀咕,就是大大小小的兄弟们都摸不着头脑。
论起圣宠,君衡当去吏部或者户部,再不济也该是邢部,谁知却去了工部,工部这地方忙倒是忙得很,水利、农工、营造全归它管,奈何四处不讨好,但凡需要银子都被户部掐着,处处求情也未必得个好脸,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去工部。
在外人眼中,君衡和太子一向亲近,哪怕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君衡也该被派往更好的地方,几乎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认为。太子今年便有意将君衡调往户部,只是却被拒绝了,因而才有了前天毓庆宫那一遭。
十一阿哥又放了枚棋子,已脱去稚气的如画小脸上淡淡噙了抹笑。
这辈子的太子确然不可同日而语了,他还记得君衡前脚出了毓庆宫,他后脚进去时太子明显心情很好,还拨弄着皇父前几年赏的大圣遗音琴,可见对君衡的拒绝甚为满意。
皇父不愿太子势大威胁皇帝,太子不愿君衡进了实权衙门自成一党,君衡不愿掺和什么皇权之争,三个人虽然用了不同的方法,可目的倒是一致。
皇父重生了,紧抓权力的性子却没变,太子重生了,还得了亲射葛尔丹的头号军功,虽压下了大阿哥却无法如上辈子般在朝中大肆培植势力,还早早地引起了皇父猜忌,但不可否认,只要他不行做多余的事,那地位就稳固得很。
至于君衡……想起这个人,十一阿哥不免展颜,自打进了工部,君衡有时也会与他提及办差上的事,听得多了他才知道,原来这家伙进了工部后,只管捣鼓技术活,比如培育种子啊、改改器械设计图之类的,完全不理会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