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就那么过去了一年,没有许凤庭在身边的一年,他忍不住越来越想他。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又嫁了第二次,这次是父皇赐婚,居然是乐筠给牵的线。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步,当乐筠欢欢喜喜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细白的脖子。
后来宠上了贺瑜,他当然知道乐筠不乐意,可一想到许凤庭和邵明远情意绵绵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看乐筠痛苦的表情。
“主人,许将军和齐王一直不露面,咱们兄弟实在查不出他们在密谋什么。”
来人见傅鸿的脸上阴晴不定一直咬牙切齿又不出声,心里早慌了,忙又跪在地上请罪,傅鸿这才回过神来,默默转了一回手里的蜜蜡扳指,傅鸿眼里一冷道:“查不出他们两个,那就查查傅涟身边的人,他们总不可能困死在家里吧?崔立呢?你就盯着他,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是。”
来人干脆地答应着,见傅鸿没叫他退下,又不好自己说走,想想最近的事,忍不住揣摩着他的心思邀功,“邵先生看着老实,其实也有些花花心肠,小人有个旧识十分钦慕他,到如今还动不动就寻上门去呢,三公子看着不说话,心里总归不自在。”
傅鸿心里一动,思忖了半天缓缓笑了起来,看着来人的眼神带上了一点赞赏,“我说黄文啊,你是越来越成人精了。”
黄文笑得更加谄媚,“小人私心想着,就算是皇上赐的婚,若是邵先生三心二意见一个爱一个折磨三公子,主人也不好坐视不理的,再者邵先生妙手回春,若能治好三公子的身子,岂不是意外之喜?”
傅鸿被他说得更加兴奋起来,老皇帝的病已经一天重似一天了,将来两腿一伸,他就是皇帝,强抢□是不好听,但若搭救一个被负心郎欺辱的苦少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管他什么先皇赐婚不赐婚,年号都改了,谁敢再提?
一想起皇位,不论如何傅涟这个心腹大患都得放在第一位,万一许雁庭当真忘恩负义,老师可能也会帮他,毕竟是亲身父子,真到了那一步,那他可能也很难顾上不去伤害许凤庭的感情了。
当即又郑重其事地叮嘱黄文,“好好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黄文应声而去,经过许凤庭所居的小院时甚至微微驻足,他很了解自己的任务,监视许家兄弟,并时不时多给许凤庭小夫夫找点儿不痛快。
或许后者太不厚道,但他一个做下人的,当然主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太子信任他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呢!
因为晚宴时候的不愉快,接下来的几天贺瑜和乐筠都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傅鸿却好像浑然不觉,只管拉着许凤庭陪他下棋,邵明远想起师父的笔记里曾记载过这附近山上有不少稀罕的药材,便自己背着个背篓扛着药锄上了山。
许凤庭不太放心,别看温泉别馆里富贵繁华,可出了这一小片,整座山脉都是极荒僻的,再往山里走点儿的话几乎没有人烟。
傅鸿善解人意地笑了,“明远想去你就让他去吧,难得上这儿来,要是能挖上几棵灵芝仙草什么的可不乐死他了?你放心,我叫几个可靠人跟着他。”
被傅鸿这么一说,邵明远更跃跃欲试了,许凤庭见他兴致盎然,也不好再泼冷水,千叮万嘱他一定要在大雾起来之前回来,夜里的深山老林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傅鸿果然说话算话,当场派了自己身边的四位心腹保镖出去,许凤庭瞅着他们都是熟脸方才没说什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几个的背影远远地看不见了,方有点魂不守舍地转过身。
傅鸿笑着打趣他,“不过半天功夫,就这么如胶似漆如隔三秋了?”
许凤庭没好气地瞪他,“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觉得特别慌,总觉得要出事。”
傅鸿的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又恢复了从容,“别胡思乱想的,这一带为皇家所用,从前的绿林草寇早就给剿完了,连平民百姓也不许靠近,要说猛禽猛兽,那是更没有的,来,咱们杀一盘,我看你啊就是你男人不在闷得慌。”
许凤庭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他一向棋瘾很大,既答应了他必缠着自己鏖战到天黑,也不再多说,利利索索地落了座,两兄弟兴致勃勃地厮杀了一阵,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参见小君,小君当心门槛儿,爷和许公子对弈呢。”
“知道了,我来看看我们爷,你们只管忙你们的。”
悦耳的笑声传来,许凤庭和傅鸿默默对视了一眼,不由心里叹气,这贺瑜年纪轻轻,却知道该撒娇的时候撒娇,该收手的时候收手,着实不容小觑,看来这一局是筠哥哥输了。
皇家的婚姻,拼的从来都不是情,而是心机。
果然见贺瑜扶着肚子满面春风地走进,先仪态万方地给傅鸿问了安,又彬彬有礼地跟自己打了招呼,他一介无职草民哪里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坐着,忙要起身回礼,却被傅鸿一把按在座位上。
“你我兄弟,你无需对他行礼。”
这其实是并不合礼数的,许凤庭并没有去想傅鸿的深意,贺瑜却心领神会了。
就算他是太子的好兄弟,但无官无职又不是皇家人,关系再铁也要矮他这个小君一头,傅鸿这么做,分明是要告诉他许凤庭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这是一个警示,也是一个试探。
试探他贺瑜到底能有多利的眼光,能有多大的气量。
当即朝许凤庭甜甜一笑,亲亲热热地从小侍手里捧过一杯热茶送到他手里,“许公子放宽心坐着吧,爷的兄弟,便是瑜儿的兄长,瑜儿年轻不懂事,日后还请许哥哥多多关照。”
“不不不,小君这是哪里的话?”
许凤庭被他忽如其来地热情弄得有点云里雾里,只好尴尬地接过茶盅,可窗外的乐筠却只看到了贺瑜脸上的亲热。
“这才一个晚上,就哥哥哥哥的叫上了,瑜小君倒真会笼络人!”
他身边的小侍松儿看不过眼似的冷哼了一声,他却冷着脸一言不发,本来听说他兄弟二人在这里下棋,想过来送些茶点也好缓和一下与傅鸿之间紧张的气氛,没想到这其乐融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
当即推开松儿的搀扶踉跄着脚步离开,许凤庭忙着避开贺瑜莫名其妙的示好,哪里注意得到外面,可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傅鸿,越发在心里有了比较。
贺瑜年纪虽小,但颇能体贴他的心思,也有胸襟;乐筠虽然跟着他最久,却最会使性子,近来老是让他伤脑筋。
遂给了贺瑜一个关切地微笑,“这个时辰你不在房里睡个午觉,跑出来做什么,现在你身子一天沉似一天了,要多多歇息才好。”
说完顺势在他圆隆的肚腹上摸了摸,贺瑜红着脸拉住他的手笑笑,“本来就是跟着过来伺候爷的,哪里有爷还神采奕奕的,咱们这些身边人却自己躲懒休息去的道理?”
言下之意,哪个没过来伺候,哪个就是不明事理的醋坛子。
许凤庭抚了抚抽搐的太阳穴,“小君果然出身名门,知书达理。”
贺瑜欢快地笑了笑,本打算过来勾着傅鸿去他房里,可如今看他对许凤庭的样子也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得不改变计划。
“瑜儿不懂下棋,站在这里只会绕了两位的雅兴,有劳许哥哥多陪陪我们爷了。”
说完便知趣地走了,傅鸿见他够靠谱,忙温柔地扶着他的腰送他出门,奖励似的咬了咬他的耳朵,“路上小心,晚上也别出来乱走动了,晚饭我到你房里去吃。”
出 事
许凤庭看他们俩头挨着头的背影甚是缠绵,不由想起宋柯和依依来,想想也不过才时隔一年,倒好像是上辈子的纠缠似的,依依失了踪,宋柯残废了,若是没有邵明远,他这个半废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想心口竟隐隐作痛,那人不过才走了不多会儿功夫,为什么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烈?
傅鸿见他脸色不好,以为只是为了不喜贺瑜的缘故,不由抱怨道:“你和筠儿好我知道,可我自问身为夫君没有半点地方对不住他,从前我对他好,现在也没对他不好啊,每天还不是金奴玉婢的伺候,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只不过如今多了个瑜儿而已。凤庭,我虽多宠了瑜儿,却不曾少宠筠儿,你若因此怪我,那我实在太冤了。”
许凤庭微微蹙眉,“难道你不明白情到深处,惟求一心一意的道理?当初你娶太子妃,可以说皇命难为,可后来又纳贺瑜是什么意思,筠哥哥从小跟着你,难道不值得你一颗完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