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涮锅!”林忘身子猛地一动,屁股下的凳子跟着嘎吱嘎吱狠狠晃悠了一下,他两眼放光:“先吃后涮,煲仔,又有特色又省事。”
林忘站起来,围着屋子转了两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注意好,后来又一屁股坐回凳上,脏手攥着木棒,刷刷刷地在纸上写着,不知不觉间写到了天黑,桌子上铺满了草纸,上面都是歪扭扭的像蚯蚓一般的字,一般人还真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因林忘将吃食铺子的特色想了出来,所以他心情极好,晚上自己擀了碗面条吃,等再晚点去夜市摆摊,也始终挂着笑。
第二天,林忘揣上钱早早地去牙行找王小幺,王小幺惯会看人脸色,昨天走的时候就猜到林忘有七八成会要下这件门店,是以一早就已经等着了。
若是一般牙郎,这会该故意打趣林忘来的早,以凸显那门面好,或许还能从中多要几个中间钱,王小幺为人比较实诚,也没多说,只普普通通问了声好:“林小哥,早上好。”
林忘也问了声好,就说:“我昨天想了想,那门面确实不错,今个就打算定下来了。”
“好嘞,我就说那个门面好,林小哥你肯定满意,正好今天杨小哥在家,咱们这就去那将契约签了。”
俩人出了王小幺的店,往高杨食肆走去,王小幺急着赚这笔中间钱,林忘急着早点租下房子就开始准备,俩人走的比昨天还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那门店仍旧关着门。
王小幺走到门口,当当当敲起了门,这楼房是木制建筑,不一会,就听里面传来咚咚咚下楼的声音,又隔了片刻,只听里面有个软绵绵的声音问:“是谁?”
“杨小哥是我,王小幺,我带个人要来租你家的门面。”
门后边传来门闩的声音,而后吱呀一声,门扉开开了,先从门后探出一张巴掌大的惨白的脸,然后见一个身穿孝衣的小哥将门拉开,露出了身子,这小哥也就三十上下,模样生的干净,兼之白衣白簪,观之很是不俗。
王小幺给两人介绍,林忘和对方互相见了礼,之后杨小哥就给王小幺和林忘都请进了屋。
屋中有一股烧香的气味,桌椅板凳规整地摆放着,尽头是个高柜台,杨小哥放下三张凳子,又找了条布巾掸了掸土,请两人坐下,他也坐下,耷拉着眼睛,却一直不开口。
林忘也不知该说什么,看了眼杨小哥,看了眼王小幺。
“杨小哥,这位林小哥看上了你家门面,想租下来。”
因王小幺没带林忘来这店里看过,所以杨小哥以为今天谈不妥,只是先看看来,他因丧夫心中难过,正不愿见客,于是开门见山道:“价钱我之前也说过了,二十两最多让一贯,再少就没得谈了。”
王小幺看了眼林忘,那意思是你看价钱和我说的一样,然后他又看向杨小哥,说:“价钱我已跟他说了,他认可这个钱,昨天你没在家,我带他看的隔壁的规模,今天他想看看二楼三楼,若没有什么不妥,就签契约了。”
杨小哥面露讶异,又打量了一遍林忘,似乎想不到浑身连件首饰的林忘能一口气掏出这些银子,但他话不多,这就站起了身,让了一让:“那就随我上楼看看吧。”
三人上楼,大致地看了一遍,原来这楼房每层都有三间房,杨小哥一家原先将二楼堆放杂物,三楼敞亮,用来住人,他们上去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正坐在屋中说话了,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穿着一身孝,稍大的那个眼圈红红,小的那个傻呆呆的,一脸茫然。
三人重回到一楼,王小幺和杨小哥一起看着林忘,前者问:“林小哥看的如何?今个可能签了契约?”
林忘没回答,反问了个别的:“你店里还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一些东西,你们搬走可把这些东西带走?”
杨小哥楞了一下,说:“这些东西我也不好搬走,小哥你若是需要,随便折点钱就行。”
林忘点头:“正好我也用得上,你看折多钱?”
杨小哥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他想了想,说:“你也看见了我厨房的东西多,桌椅板凳也是年前新换的一批...”
说到这,杨小哥似乎想起了什么,刚刚的那点笑意也不见了,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泪光,他低头拭了一下接着说:“这些折个一贯钱。”
林忘不着痕迹地晃了晃身下的凳子,见果然结实,桌椅也确实如他所说不算很旧,又在心中盘算了下,这家店原本就是卖吃食的,锅碗瓢盆都十分齐全,若是要重新置办,就不止一贯钱了,于是他点点头:“行,你一楼的这些东西一贯钱都折于我,就算是我的了,一会在契约里写明。”
双方又商讨了细节,约定五天后杨小哥一家搬走。王小幺取出两张素纸,举笔写道:
癸卯年六月十日,虞城火树街住人高门杨采金,因欠负广深,入不敷出,今将火树街一栋三层楼房租与林忘,为期一年,租金十九两一贯,另将一楼门店家具杂物折一贯钱与林忘,共计二十两,今立契约文书二纸,各收一纸为照,用为后凭,立书人王小幺。
林忘和杨小哥先后看了遍,没想到这杨小哥也是识字会写的,林忘这就拿出了钱,杨小哥到底经营店面多时,接过钱来直接翻过来看后面,见有那个标记,就知这银钱出自老字号的倾银铺,一锭是足色足重的十两纹银,也就不再称重。
之后三人各自画押,又用印泥印了手印,林忘和杨小哥每人收了一纸,这契约算是签成了。
签成后,林忘反而没这么兴奋了,他和王小幺从店里出来,又回到了王小幺的店,林忘问了中间费,给了他五百钱。
☆、准备开店
签完契约后,虽还没搬过去,但林忘却已经忙了起来,他将要置办的东西洋洋洒洒列了个单子,一些立刻就能买的先搁一边,一些需要预定的,则已经开始置办。
像上次定做做凉皮的平底盘,林忘又到了那家铺子,因是下午,铺子里年轻伙计有点发困,半眯着眼睛,机械地说:“小哥要买点什么?”
林忘也不看,双手比划了下,问:“有没有这么大的红泥小火炉?”
那伙计虚着眼睛,没看清,这会强睁开双眼,问:“多大的?”
“这么大。”林忘又比划了一遍。
那伙计摇了摇头,眼皮又耷拉下来:“小哥要这么大的火炉是做什么用?若是煮茶那可就太大了。”
“不是煮茶,那我要定做几个可以吗?”
伙计被林忘问的这会也有些醒盹了,兼之来了生意,再开口,倒比刚才清醒了些:“当然可以,小哥您要几个?”
“八个,不,还是来十个吧。”如今不像在现代,想要什么随时都能买,这火炉若真是摔了砸了,还得来定做,林忘想还是多备下两个好。
伙计一听,就猜到林忘是要做小买卖用:“小哥您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林忘想了想,他是要把火炉搁在桌子上,上面再架上锅子,于是他说:“要平底,不要带脚的,最重要是稳当,再配十个大小相符的砂锅,若是有现成的,我也是取火炉时一并取。”
林忘说一半的时候,这铺子的掌柜的就从后面出来了,他站在一旁听着,等林忘说完,就换他来和林忘交涉,掌柜的将林忘的要求重复了一遍,见无纰漏,俩人开始商讨价钱,林忘说是要做小买卖,之后再有需要还来这买,掌柜的想揽个老主顾,最后又便宜了些钱,林忘交了二百钱当定金,约着七天后来取。
因林忘租房子的时候顺便把那门店原本的炊具和桌椅板凳也折了来,所以他需要置办的东西少了很多,但重要的是开新店要有个新的招牌,招牌名他也早想好了,也直接用现成的。
林忘又找了个专门做招牌旗帜的铺子,那铺子挺小,里面仅能站开四五个人的,这是将一个正规的门面一分为二隔成了两间店,另一间是油铺子,掌柜见林忘进来连忙笑脸相迎:“小哥,做招牌幌子?”
“是。”店里挂着几个幌子的样子,林忘抬头看了起来。
“先问下,您是做什么买卖的?”
“卖吃食,开个食馆。”
那掌柜的一看林忘,就知他开的食馆肯定是小型的,只几张桌子的规模,于是说:“一般小的食馆都是挂布幌子,颜色可以做的鲜艳点,上面印着店名。”
“行,布制幌子就可以。”
那掌柜的见林忘痛快,这就提笔开始记林忘的要求,他问:“颜色您有什么要求?”
“我想要显眼点的,又不想大红大绿。”
那掌柜的做招牌幌子多少年了,听林忘一说,就建议道:“底色用鹅黄,四周朱红色波纹边,您虽不喜欢大红大绿,但还是有点红颜色的好,寓意红红火火,只四周有一圈,不多,字就用藏青色,店名远远一瞧,清清楚楚。”
林忘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发现这配色相当不错,就欣然赞同。
掌柜的又问:“店名是什么?”
“煲君满意。”
掌柜的闻言愣了下,乍一听这名根本不像食馆名,于是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