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瞧了,往后便莫再来了。若是寻着了心喜之人,便远远儿地,避开‘不见’罢。”燕长寂缓缓道。
云华不知是否自己错觉。总觉燕长寂方才说话之时,声音低了许多。似是心中沉重之极。问道,“为何这般说?你也觉得那传闻意头不好,来了此处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既然现下已见了,又何必再来一遭?虽说这雪山未必有这功力,却不得不承认,这世间有太多不可抗力。冥冥中,由不得你不信,由不得你更改。”燕长寂眨了眨眼,终究低下头来。
云华却瞥见其中似有水雾,不由一惊。这人却是……哭了?
燕长寂却道,“盯着雪太久了。眼眸子疼呢。”
相识几日。难得见燕长寂这般模样。平日里总似是无心无肺,今日却因着这雪山变得这般模样。
终究点点头,“好。往后再不来便是了。”不与心喜之人同来。此事何其容易?
那人远在洪噬宫廷,如何能与自己同来此处?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便是此生,也未必能走一遭雪山罢?
这般想着,又觉燕长寂确是低落,便道,“既已看了,便回罢。此处也冷得很呢。”
燕长寂点点头,“走罢。”此生,便看最后一次罢。仰头再瞧了一眼,便决绝转身,先行踏上长桥而去了。
云华随在燕长寂身后,回至堤上。正此时,有两道人影接近此处。俱是高大挺拔的男子。前头之人更是器宇不凡。虽是平平之貌,却依旧令人注目。
燕长寂瞧了亦并不多在意,带着云华往右边去了。云华本是随在燕长寂身后,又因着身量不及燕长寂,心里头又是兀自寻思,却并未瞧见那二人。
二人上了堤处。龙越却有所觉,转头向右处看去。一道身影映入眼中,便觉心神一震。那熟悉的身影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之人?
一个提气,便将至那人身后。谁知异变陡升!却是七八个黑衣人突地自那头的屋顶上现身,纵身刺来!
龙越顾不得这许多,“一影!”唤了一声,便要紧追那道身影而去。
却是有人唤出深绿举剑横亘在他面前。
眼看着那道身影拐入巷中不见踪迹,龙越心头大怒,银色斗气流转周身,“无恕阁!”
一影见了大急,一边与黑衣人小心缠斗,一边大声唤道,“主子冷静!千万莫要唤出兽物!”
该死的!主子怎地突然这般动怒?可主子千万莫要因着怒气,便召唤出自己的兽物!主子兽物一出,这霰城可还能存留?届时必得惊动整个芜沉大陆。
正此时一直在四周跟随的一光等人亦现出身形。将龙越围在中心之处,与黑衣人缠斗。龙越按捺了怒气,对一光道,“寡……我先用斗气抵上一阵,你们尽快唤出兽物!”
一光等人虽疑惑主子为何急着解决这些人,却也立即应道,“是!”
银色斗气凝成一股,又四散成丝,竟是将四周的黑衣人围住周身,一时不得动弹。一光等人赶紧凝神吟唱,五六兽物现于半空,疾落至地。
一只身有黄色条纹的猛虎怒吼一声,便长开利齿朝众黑衣人而去。正此时,众黑衣人挣脱银色斗气的束缚,亦要召唤出自己所修炼之物!
一只巨型金猴两个纵跃,便连扑几个黑衣人,使得那些个黑衣人吟唱间断一时,口溢鲜血。
一光等人结出几个手势,便要使得几大兽物拼尽全力,尽快解决。正此时,或许是动静着实过大,竟惊动了瑶湖上的冰层。几道“喀拉”声之后,瑶湖竟是裂开几道宽长的缝。
众人不及理会,兀自争分夺秒,以取生机。那受了伤的几个黑衣人,已然无力召唤,便提剑以剑术搏之,却是要打断一光等人将要落成的手势。
龙越见得又是驱动斗气,四散而去。手势终是落成!几大兽物大口一张,各色斗气浓如罩雾,似是源源不断般,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心神俱骇,躲之不及之人,便心肺俱遭重创。黑衣人互相帮扶着,却是拼了命地一步步逃离。
“主子,可要灭尽?”一影问道。
龙越答亦不答,便向右边而去,消失了踪影。却是寻那道身影去了。
《覆云华·重生》 第二卷 枢城风云 拾伍:似霰
“主子!”一影得不来回应,与一光相视一眼,便叹气无言了。能使得主子这般模样的,除了那祸水还有何人?
只是不知此次,是否真能寻回来……
拐过小巷,又遍走街道,却再未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自己当真是错过了?
“放肆!”一人怒极,随手抄起一件东西便甩向正跪在下边之人。
“族长息怒!”一人趴伏在地,生生用背脊受住了重击。
“老夫何时让你们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却是无法息怒,站起身怒喝道。
“都是弟子过错!那日听闻族长言说那洪噬君主的武力是一大变数,今日得了消息洪噬君主现身瑶湖,这才未有按捺住,打算前去试探一番!”
“试探!幸得他未有赶尽杀绝!不若老夫大事尽被你们败坏!”
“是弟子之错!”重重一叩头。心内又是恐慌又是后悔。此事竟是料想错了。上次族长派人前去试探那枢城城主武力,那人归来后带来了确切消息,族长是大肆嘉奖一番,还赏赐了诸多宝物。
本想着此次自己若是能成事,便可长脸一番,好扬眉吐气。谁知,竟是误算!非但未有探测出个一二三来,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受了伤不算,被自己带去的弟子怨恨不算,还要在此受这等待遇!
“若是因此被他知晓,‘无恕阁’是修剑族的……你便自个儿了断罢!”撂下了话,便甩袖而去了。
与燕长寂往回走之时,云华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个圆筒状物事。
燕长寂见了,“信号?”
云华点点头,便准备抽动那根细绳。“这是你的?”燕长寂突地问道。
摇摇头,“是楼向之物。”燕长寂却道,“那便先予我瞧瞧。”
云华迟疑一会,便将手中物事递予燕长寂。燕长寂接来细细瞧了,又觉不出什么问题。问道,“你可知他要作何用?”
“不知。只说是想唤他属下前来。不过他先前发了誓,允诺与人无损。”
“那便放罢。”燕长寂听得只好还与云华。
云华又瞧了瞧手中物事,瞥见旁处有一无人小巷,便走去小巷。往外瞧瞧,无他人注意,便将那东西朝天举高,一拉那细绳。细微一声轻响,有蓝色气雾冲向空中。
云华回至客栈,便打算先去楼向处。敲了三声门。
“谁?”“是我。”半晌,“进来。”
云华推开门,便见楼向仍旧半躺在床榻上,长发披散,眼中暗淡。神色却不露倦怠。
当真是个要强之人。云华暗道,随后问,“力气可恢复些了?”
楼向点点头,不答。力气恢复些又如何?他怎能习惯现下身体中未有斗气运转的感觉?好似被人挖去了一块内脏。空空的。
只是,他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本以为,该要至明日方可见着了。
“你那信号,我已帮你放了。”云华言道。
“多谢。”
“无妨。”云华瞧了瞧楼向,觉着他这般,着实有些可怜。只是楼向怕是见不得他人对他心生同情。更何况,自己怎需同情一个强者?即便楼向暂时虚弱了,亦不是那等需要同情之人。
不过想来亦无事。便与这人说些话罢。想来也不会那么闷。这般想着,便又开口道,“你以往可来过霰城?”
楼向不知这人作甚突地问起此事,却还是点点头,“来过。”
“你可喜欢?”云华淡淡问道。
喜欢?何谈喜欢?喜欢又是何种感觉?他只知自己大仇未报,人身受限……
回道,“未有感觉。”
“我今日走了一遭,却是心生好感了。见得那霰坊好不热闹,行人往来,并无苦色。却是一副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百姓安居乐业,想来亦是那人的功劳罢?自己这一路北上,少见不平之事,多是安乐之地。
若非是明君治世,如何能得?
楼向不语,瞧了一眼窗外,又回转眼神,落在自己双手处。
“你可曾去过‘不见’雪山?”云华想着,又问道。
“不曾。”楼向答道。
“那你可曾听说过那一民间传闻?”
楼向点点头,却似是不甚在意的模样。想来亦是,似楼向这般人,又怎会在意这些个不知真假的东西?自己倒亦是变了。换做以往,想来亦是听完即忘。不过是因着那人,这才莫名地将那故事,记挂在心上了。
往窗外瞧去,可瞧见街道与对面的房舍。却瞧不见那座宫殿。那人现下在做何事?是商议政事?还是……在哪个侍妾处风花雪月、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