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在此处,自然要树立榜样。”蓝衣男子收回各件物事,又回转眼神盯着那火上烤着的两只野兔。
留得惊诧的众人心生诡异之感。这人指的“我儿”莫不是这两只野兔?
秀气男子却是沉不住气了,“主子您又说甚胡话?此处哪有少主?”
蓝衣男子眼神未离,却伸出一指,指向一处,“喏。”
众人顺着那修长的手指看去,便见得一张精致面孔,此时正一脸讶然。
“主子,您莫不是开玩笑罢?您是如何断定的?少主失踪六年,相貌甚的都全然不同以往了。”
云华还未发作,那秀气男子已是问出众人心声了。
“他身上有我的气息。”蓝衣男子悠悠道。
众人听得不知该做如何想法。这蓝衣男子行事这般不循常理,这番说道究竟是真是假?又何况气息这东西是何等玄乎?
“主子,你可千万莫随意认定啊。不是有方法可验上一验?”秀气男子紧接言道。
蓝衣男子点点头。
莫不是滴血验亲?云华不由想及此,便觉荒诞。无端出现一将自己称为其子的男人已属怪异,难不成还要借那毫不可靠的方式来确认?
却是云锦出声道,“即便要使和方法来验,也得云华同意才是。”
秀气男子闻言先是瞪圆了双眼,后才怒道,“能是我家主子之子,是何等荣幸光耀之事?若是不验上一验,岂不让歹人妄图鱼目混杂?”
“只怕,并非所有人皆想成为他之子罢?”云锦淡淡言道。
云华听了,亦想避免一场闹剧。眼前这蓝衣男子瞧起来还年轻得很,又怎会是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且这二人亦不相似。更何况,即便是“云华”的生身父亲又如何?现下“云华”也不过剩了一副躯壳。内里却是他。
便道,“不若还是作罢,我并不认得你们二人,想来我亦并非可获得这一荣幸。”
话刚落,秀气男子未发作,众人亦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淡绿色斗气已然没入云华额中。光芒一闪,云华便觉一股气体在自己体内钻探,不适得很。
云锦几人未曾想这男子想一出是一出,出手前全无预兆,这才让几人来不及反应。待得见那手法不过是探视之意,便按兵不动,在旁侧警惕观察。
蓝衣男子不消一会儿便收回了那道斗气,面无表情点点头,“确是我儿。”
秀气男子长大了嘴巴,“当真?”
蓝衣男子又点点头。
云华只觉一道影子飘过,随后自己便被扑倒在地,“少主!属下当真寻到您了!”
云华只觉额角直抽,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不还忌惮他要以假乱真,蒙混成他家少主?现在怎的这般兴奋,还说是他寻得的?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不按常理出牌,这属下也似是……不太正常?
蓝衣男子道,“是我寻到,非你。”
秀气男子从云华身上起来,又蹦跶回至蓝衣男子身旁,“主子主子,现下既已寻到少主,咱们这便带着少主打道回府罢?这外头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主子千金之躯,还是早日回城里才好。”
原来他是为了寻自己的儿子,这才离开枢城?如此云华是否真是他的亲子?他是于六年前,在洪京郊外拾得神志不清的云华。若是云华是他之子,怎会脱离他的保护,远至千里之外的洪京?
云锦静默不语,兀自理着思绪。却听一道声音突地响起,“不可。”却是楼向。
蓝衣男子还未有所表示,秀气男子便听得一句“不可”,当下怒道,“为何不可?有何不可?你是何人?凭什么阻止我家主子?”
楼向神情不变,伸出一指,指了指云华,“他是我带出来的。”
覆云华·重生 卷二 枢城风云 陆:父亲
秀气男子更怒,“那又如何?少主是我家主子的血脉,你是何人,凭何干涉少主?”说毕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主子正一手伸向那烤的正好的野兔,不由喊道,“主子!”
一瞬。蓝衣男子手中的野兔已无踪影,却是落到了楼向手中。蓝衣男子面无表情盯着楼向,似是再问:这是什么意思?
楼向向上举了举野兔,又用手指了指云华,“二选一。”
云华见了不由暗叹一声。自己这是沦落至与野兔比重要性的地步了?
蓝衣男子指了指兔子。却是选了野兔。秀气男子大急,“主子你怎能选择一只兔子,而放弃了少主?你远走这许久不就为了少主?现下这快要到手了,你竟然弃之不顾?”
甚叫做“快要到手了”?自己是物事?未有决定权与发言权?
楼向似是满意了,便将野兔丢回至蓝衣男子处。蓝衣男子接了,开口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将我儿抢过来。”
秀气男子听了怒气顿消,两眼冒光看着自家主子,“主子真是英明!哎,主子分属下一根兔子腿罢?”
蓝衣男子自顾嚼着兔肉,慢条斯理的,却头亦不抬,空出一只手,指向火上烤着的另一只野兔。秀气男子赶紧便要出手去取,谁知却被人捷足先登。
随风紧抓手中的野兔,送至云锦跟前,“主子该是饿了罢?快吃罢。”
云锦微一颔首,却自袖中滑出一把短小的匕首。自随风手中接过野兔,用匕首分作四份,先是递予了云华。
云华现下是腹中空空如也了,道声谢后便接了过来。楼向亦不推辞。
随风却是不愿接,自马车上取出几块大饼,“主子,我吃干粮便是。”云锦却执意将野兔递予随风,谁知随风久久不接后,倒是让那秀气男子寻了空隙,斗气卷起一阵风,影子一过,那一份子野兔便了无踪影了。
秀气男子满足地大笑一声,便欢快地嚼起兔肉来。这厢随风却是气急,自己忍饿以满足主子,却让这来历不明的野小子占足了便宜!
想要动手,却见主子眼神示意,只得按捺不动,吞下不甘与愤怒。
秀气男子吃着吃着,突地道,“少主,属下是‘剑花’。”说着又转向蓝衣男子道,“主子,属下竟然忘了少主名字了!叫何来着?”
云华未及反应,蓝衣男子已慢慢道,“燕子。”
“噗”地一声,随风口中已成块状的大饼喷了出来,对面的蓝衣男子有所感应,一个斗气流转,便连人带兔地失了踪影。只是本在蓝衣男子身后的秀气男子却是因此避之不及,用脸面生生受住了。
青筋泛起,“你个无礼小人!我要和你拼了!”
随风心觉不妙,却又觉得畅意,一边使用术法将自己送上旁处的高树,一边于心底大笑。何等奇妙的名字?“剑花”?“燕子”?
云华只觉自己今日历经过多闹剧,牵出一抹苦笑,对着复又在旁处出现的蓝衣男子道,“不知阁下为何将自己的儿子唤作‘燕子’?”
“是‘父亲’。”蓝衣男子纠正道。又嚼上几口兔肉,终于分了一丝眼神给云华,却见云华一脸茫然。
儿子离开自己太久了,认不得父亲倒也罢了,竟连父亲也不会叫了?忆起剑花曾说,自己此次寻回儿子应该做一个好父亲,不能再把儿子弄丢了。而好父亲,似是要对着儿子慈笑?
云华带的反应过来,蓝衣男子之意是唤他为“父亲”时,便见本是面无表情的男子嘴角似在抽搐?
“父亲姓燕,儿子自是‘燕子’。”蓝衣男子这般言道。
何谓无力,云华可算是见识了。那厢自称“剑花”的男子,正追着随风四处狂奔,“还我脸面!”
云华依然不敢再问蓝衣男子为何他的属下唤作“剑花”了。
见云华似有了悟,蓝衣男子复又专心对付起手中野兔,又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云锦瞧了一眼楼向,便见楼向似是正自警惕着蓝衣男子。楼向为何要这般破费功夫地将云华带在身边?有何用处?
若是云华真是他亲子,楼向可还能得偿所愿?毕竟,那人可不会将自己亲子交由一来历不明之人。看来,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斗了……届时自己又该如何行事?相助于人还是袖手旁观?
云华本便不愿当真认个父亲,现下听得“燕子”次名,便更是不愿了。
一刻钟。两只野兔只剩残渣骸骨,众人几近饱足。
一步,两步。蓝衣男子逐渐靠近了云华。对着面的两边之人皆暗自警惕。随后,蓝衣男子有所动作了!
却是手脚并用地,上了马车。还细心地将炼制放下来放好了,便别无声息。
秀气男子亦走向马车旁,却是在车轱辘下寻了个位置,抱剑闭眸,似是打算歇息了。
这二人这连番举动是……主动示意他们现下并无敌意?若是一般人来说,云锦几人可做下判断。只是,这一对主仆,实非一般人,因而几人并不敢放松警惕,依旧屏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