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话谁不会说?”施青当即发作,言道:“为人处世得落到实处,纸上谈兵有个什么益处?”
薛岚脸色微沉,却亦按捺不发,“施大人说得是。洪噬接下来便该是多事之秋了,我必然会好好为朝廷效力。想必施大人亦是如此打算的罢?”
“这是自然。”施青抬首,斜眼看着薛岚,言道。
“今年文会将近了,许久未见竹老,亦不知他身体可还康健?”上官俊坤缓缓言道。
“是。是子逸离去,竹老便无心思见我们这些个人了。上次前去拜访,竹老便说待得文会再见不迟。”公孙禅言道。
上官俊坤转向薛岚道:“竹老对你可是青眼有加,可曾去拜见一二?”
薛岚听得神色微微一僵。虽知竹老是大哥的恩师,几次文会亦颇为照顾自己,可这些年来,心思俱都放在别处身上,当真未有起过拜见竹老的心思。
这便只好答道:“竹老年事已高,晚辈实是不敢多加打扰……”
施青听了便是一声冷笑,“怕是压根便不记得这事儿罢。亏得竹老总是念着你,原来却是白费心思,念着个白眼狼。”
薛岚登时涨红了脸,却又不知如何作答。公孙禅见了,正想扯开话题,可施青却已抢先又道:“不敢打扰竹老,却敢总的打扰咱们的爷?咱们爷日理万机,你倒好,频频出入王城,不知是何居心?”
云华神色不变,可心里实是有些不顺。淡笑着举盏言道,“薛大人必是因政事才会如此。在下初入朝廷,许多政事都不明白,还得靠诸位稍加指点。”
公孙禅赶紧应道,“容榜眼过谦了。”亦举盏而饮。
这一番对饮,便引得在场诸人俱都站起身来,一同饮心杯中酒。
“叩叩叩”门被敲响三声。
在场之人俱都露出疑惑之色,这该来的人都来齐了,该上的酒菜亦都上齐了。若是小厮前来,该会出声言语。可这会儿只闻敲门声,那么会是何人?
“来者何人?”上官俊坤问道。
门被推开,来人言道:“这可真齐人。”
龙越未遮容貌,一路借着斗气直至此处。因而这一下子,便惊得在场之人久久无法回神,除却云华一人。
云华与龙越对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回首垂眸。
“君……”上官俊坤刚唤出“君”这一字,龙越便已然摆手制止。上官俊坤见得只好站起身来,沉默地弯身长揖。
其余人终于纷纷回神,赶忙起身行礼。龙越言道:“莫要如此拘谨。我不过随意来看看。坐罢。”
可自己主子还站着,何人胆敢坐下?云华的座处靠近门边,亦是靠近龙越,便言道:“请您坐我这儿罢。”
龙越亦不客气,便就坐了下来,上官俊坤见得便唤来小厮,“再去搬一张椅子来。”
云华还站在原处,因而小厮便将椅子搬至云华身后。龙越又道:“都坐罢。”
众人纷纷坐下,云华亦坐了下来。却是在龙越旁侧,刚坐下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手自桌子底下过来,握住自己掌心。
云华稍挣了挣,龙越却是径直用手指岔开云华五指,与云华十指相扣起来,云华只觉心头既是无奈,又是好笑。这男人对着别人就端得正正经经的,一到了自己跟前儿,便十足似个无赖。
“方才听得这里头言笑晏晏的,不知是在聊些什么?不若说来与我听听?”龙越微勾唇角,缓缓言道。
上官俊坤很快回道:“不过是聊些家常小事,图个乐子罢了。”
龙越看看上官俊坤,不语。薛岚却是执起酒盏站起身道:“我敬你一杯。”言毕,便一饮而尽。
“稍后还有事要忙。便不喝了,可有茶水?”龙越言道。
周澹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递予龙越:“您请用茶。”
龙越举起茶盏饮了几口:“这茶不错。你可以尝尝。年青人不宜饮过多酒,茶即可提神,又不伤身,是再好不过了。”却是向薛岚言道。
薛岚方才还因着龙越拒绝一事,而有些不欢喜,如今听了,脸上笑容便再也抑制不住,有心之人多看了几眼薛岚,心中亦有了些猜想。
“爷说得是,我必然铭记在心。”薛岚应道。
“爷?我何时有了这么个称呼?倒显得我年事已高了。”龙越挑眉言道。
薛岚听了又要接话,云华却已笑道:“这与年岁无关。爷您身份贵重,我等自然该唤您一声“爷”了。”
外人听来,或许不觉云华之言有何不妥。可云华自个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别扭。对着龙越一句一口“您”,便是在后宫中,亦不经常如此。
苏徽坐在龙越另一侧,接口道:“幸之说得极是。今日当真是难得了,竟让我赶上在这里见着爷。”
龙越听得“幸之”二字,便微一眯眼,在云华还在枢城之时,他便得了消息,知晓云华取了“幸之”二字,作为表字。可是之后一直亦未曾唤过云华表字。
未料,倒是让这小卒抢先唤了去。心里当真有些不顺。轻捏一把云华掌心,故作不知地言道:“‘幸之’?”
苏徽笑道:“幸之便是容榜眼了。”
龙越转向云华,“原来你表字‘幸之’?这二字取得不错。”
云华见得龙越眸中之色,如何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言道:“多谢爷赞誉。原是因着几个极重要的人,才想得取这二字。却是‘幸而遇之’了。”
“可否说来听听,是甚极重要之人?”龙越面浮兴味之色,问道。
“自然是我父亲了。”云华眨了眨眼,顿了半晌,又接道:“还有一个我心系之人。”
龙越一开始听得前句,便眯了眯眼,待得听了后边那句,才稍觉满意。亦不计较云华这般故意而为了。
用拇指轻轻摩挲云华手背,“见容榜眼年岁不大,竟已将心许人了?容榜眼年少有为,那人倒亦是幸运之人,幸而遇之了。”
云华一怔,随后便觉温暖与欢喜,微微一笑,言道:“我与他,都是幸运之人。”
卷三_25 贰拾伍:说书_覆云华·重生
酒过三巡。龙越率先离开。随后众人才纷纷向上官俊坤告辞离去。
云华一出得鸿鹄酒楼的大门,便见得前头停落一辆马车。靠近那马车,一道声音便传了出来,“上来。”
云华上了马车,马车便开始缓缓而行。往容府方向而去。
“你怎么这般快便找来了马车?”云华问道。
“你的表字,作甚告知那些个无关紧要之人?”龙越却转而言道。
“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云华回以一笑,“你不是连这亦要计较罢?”
龙越握住云华的手,“往后不管去何处,都得带上护卫。不若我会担心。”
“好罢。为让你安心,我往后都带上便是了。”云华回道。
龙越轻吻云华的唇,“幸之。”
云华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如此唤我,真觉有些不习惯。”
龙越却不笑,看着云华认真言道:“幸而遇之。”
云华一怔,对上龙越双眸,轻声回道:“幸而遇之。”
马车行至半路,云华突地想起一事,问道:“那薛岚是如何一回事?”
龙越挑眉,“介意这个?”
云华睨了一眼龙越道:“你是希望我介意,还是不介意?若你再不答,我可就不介意了。”
龙越失笑,“说你稳重,有时偏又是小孩子模样。这便就与我赌气了?”
“谁与你赌气?我向来心怀宽大,才不计较这些个。”云华缓缓而道。
“原先常召他入宫,一是因着薛府与薛意。二是因着他的确有些才识。或许年青人在想事处事时,总有些独到新鲜之处。”龙越问道。
云华并未担心龙越会变了心思,他知晓龙越是怎般人,亦知晓他对自己的心意,有多厚重。若是心生担忧,不只是对龙越的不信任,还是对两人间情意的不信任。
可即便未有担忧。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不满与不喜。就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他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窥视。无法不介怀。
龙越亦是明白云华是何种心思。因而非但不怒,反而觉得欢喜。本是自己对云华有太强的占有欲。恨不能将他藏起,只自己一人独有。如今见得云华对自己,亦相去不远,如何能不心生欢喜?
吻上云华双唇,缝隙间,有一字自口中钻了出来,“华……”
……
“今儿咱们就来说说,纳兰复颐强夺小国之事。”说书人眉飞色舞言道。
“纳兰复颐?莫不是前朝余孽罢?”底下坐着的一男子高声问道。
“正是。听闻是前朝末君的第九子。幼时聪慧,后来被那前朝丞相司马赫带走了,避过一难。这才得以长大成人,还夺走了罔月、信河两国。”说书人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