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轻的一声,听在蒋亦杰耳中却比生生剜掉皮肉还要难受。他身形一僵,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蒋庭辉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双肩微弱战栗着,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再逼得狠一点,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从打斗一开始,听见响动的肥林立时带领几名小弟挥舞着菜刀、铁勺冲了出来,很快金毛飞和火女也带着人赶到了。酒楼门前一车之隔的空地上,叫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刀械斩断肢体,血浆喷射四溅。那些不明来路的杀手眼见无法得逞,虚晃几招,一边抵挡着,一边带上受伤的同伴向远处逃去。和新堂口的人马不肯善罢甘休,纷纷高声呼喝着,手持武器追了上去。
眼见危险逐渐过去,蒋庭辉松开了手臂,一下下摩挲着蒋亦杰后背,柔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一点皮肉伤,大哥不疼,乖了小妹,没事……”
就像小时候的每次一样——尿湿了最后一床被子,弄撒了老爸泡了几年的药酒,贪玩搞丢了蒋太皮包里整个月的家用,或是惹恼了哪位邻居被人家堵着门口叫骂……大哥也总是这样,先替他把责任扛下来,再摸着后背安慰他说:“没事,没事。”
大哥一生出来就是大哥,天大的事自有大哥顶着,多疼多苦,都默默咬牙忍耐。可越是这样,蒋亦杰越心疼,他太想替大哥分担了,偏偏人生一路走来,都是被大哥藏在身后保护的那个-
清除掉来自杀手的威胁,火女和金毛飞等人跑了过来,看到蒋庭辉背上交错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气氛忽地一沉。金毛飞跨前一步蹲在蒋庭辉面前:“辉哥,我背你!”
“用不着,我自己能走。”蒋庭辉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暗中使力撑着车门站了起来,沉稳地发号司令道,“如如把车开过来,送我和受伤的兄弟去医院。阿林留下来清理现场,警方那头小心应付。阿飞,等下你审审抓到的家伙,看背后是什么人在搞鬼,另外通知阿Vin那头,这些天场子里加强戒备,以防有人借机捣乱。”
嘴里有条不紊说着这些话,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弟弟。蒋亦杰站在旁边,脸色比受伤失血的大哥更加灰败。蒋庭辉见状,主动将一条胳膊伸向弟弟,语气轻柔、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地询问:“来,小妹,你扶着大哥好不好?”
蒋亦杰默不作声靠了过来,用肩膀支撑着蒋庭辉的身体,他眼神扫过蒋庭辉故作轻松的脸孔,又像被刺伤一样赶紧调开了。不管蒋庭辉如果强硬,额角上大颗大颗滚落的冷汗骗不了人。
火女驾着车飞速赶到医院,蒋庭辉被送进治疗室缝针的时候,上衣背部几乎被血浸透了。蒋亦杰和火女一边一个架着他,临进门前,他还不忘叮嘱火女:“带小妹到旁边坐着等,看好他!”
雪白的帘子拉起来,鼻腔里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刺激气味,从拉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大团大团沾了血污的棉球丢进托盘里,那都是蒋庭辉的血。几个受轻伤的小弟也被拉去进行处置了,剩下众人自觉守在门外。周围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医疗器械冰冷的碰撞声,以及王大关哼哼唧唧的哭声。
王大关的胆量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想要替蒋亦杰挡刀子那一下,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他呆呆不知道躲闪,还一跤摔了个狗吃屎,蒋亦杰也不用回身来救他,不但耽误了时间,还引来了更多的袭击,也正是他自不量力跑去救人,才会连累得蒋庭辉意外受伤。
看着大哥大浑身是血被人架进去,小妹哥面无血色坐在门口长椅上,王大关越想越自责,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滚,闷着头呜呜哭了起来。
蒋亦杰心头本来就是一团乱,被王大关的哭声搅和得更加烦闷,上去一脚踹在屁股上,把人踹出个趔趄:“哭哭哭,又没死人,别他妈的在这嚎丧!憋回去!”
王大关赶紧抿起嘴巴,鼓着腮帮子立正站好,不想憋得太急,“咕噜”,打了个巨大的响嗝。
“你!”蒋亦杰血红的双眼瞪得人心惊胆战,他沉着脸似要骂人,想了想又忍住了,拎着王大关衣领把人提到小护士面前,“护士小姐,他手掌蹭破了,给他消消毒,包一下。”把手里的秃毛猴往护士跟前推了推,还不忘补充道,“他怕疼,你轻点。”
王大关嘴角耷拉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蒋庭辉背上的刀痕虽然看着既长且狰狞,却都不深,没伤到筋骨。连清理伤口带缝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虽然人有些脱力,精神倒还好。
这次他依然拒绝了小弟们要背他的建议,对于护士推过来的轮椅更是看也没看,只把胳膊交给弟弟,让蒋亦杰搀扶着慢慢向外走去。他是和新堂主,堂口里的主心骨,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没了他在后方坐镇,堂口的各路生意都会不太平。所以只要能自己走,决不会横着出入医院大门。
前呼后拥着把人搀上车,小心坐定,蒋亦杰取过件干净外套披在了大哥身上:“蒋庭辉,疼你就叫出来,我不笑话你。”
仅仅是加了一件外套,举手之劳,搁在蒋庭辉身上却是莫大的欣慰。小妹长大了,学会体贴哥哥了!这让他因为受伤失血而一阵阵发冷的身体由内到外温暖起来。只要是弟弟给的,哪怕只是一句淡淡的关怀,都抵得上别人千言万语。蒋庭辉攥着衣襟紧了紧,嘴角噙笑,从前二十几年的默默付出忍辱负重全都值了,即便此刻就这么流血致死,也死而无憾。
看着大哥脸上莫名其妙的古怪笑容,蒋亦杰担忧地小声问道:“怎么,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
“还好,只有一点疼……”蒋庭辉喉咙嘶哑,脸色也透着疲倦,哄人的本事却丝毫未减,“要是我家小妹亲亲我,说不定就一点也不疼了……”
蒋亦杰心头五味杂陈,幽幽斜过一眼,眼神里带着责备,却完全犀利不起来。他偏过头去背对着大哥,定定注视着窗外。不是耍性子不理人,而是一句话让他眼圈泛了红,死撑着不想给大哥发现。
蒋庭辉看在眼里,缓慢抬起胳膊揽过弟弟肩膀,双唇在蒋亦杰额头上轻碰了一下:“没事,没事,小妹乖,我亲你也是一样的……”-
蒋氏兄弟刚踏进家门,闻琛和金毛飞也随后赶到了。
混战之后,和新的兄弟抓住了几条漏网之鱼,粗粗审了一下,原来他们只是为了钱不要命的街头小混混。闻琛瞄了眼蒋庭辉衣服上渗出的血迹,略显为难地道明了真相:“有人撒下暗花,要买小妹的命。”
蒋庭辉和弟弟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急急问道:“什么人?”
等了片刻,见闻琛没开口,金毛飞替他答道:“很可能是……佛头……”
蒋庭辉心底一凉,这正是他最怕听到的一个答案-
押运车被劫停的时候,龙准正迷迷糊糊闭着眼,筹划着如何分配使用他存在瑞士银行的那笔巨款。
车子“咣当”一声停了下来,龙准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交通事故。毕竟是警车,谁敢故意挑衅?很可能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喝懵了老酒,错踩油门当刹车,一头扎了上来。龙准也不慌张,反正他的运数都定了,早几分晚几分,又有什么所谓?
可是不等他再次闭上眼,纷乱的枪声响了,直到有警员中弹倒地,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在劫囚车!要劫持的对象正是他本人!
有人来救我了吗?龙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有自知之明,他自己是个利字为上的小人,向来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做不出的事,当然不强求手下们会去做。世态炎凉,做老大的一个跟头栽进了大牢,做小弟的不趁机踩上一脚,已经仁至义尽了。
枪林弹雨之中,龙准被人套在臭烘烘的麻袋里头,拖着上了另一辆车。车子飞驰而去,一路颠簸不断,龙准就像烂土豆一样在袋子里滚来滚去,撞得头破血流。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来,龙准被粗鲁地拖下地,麻袋一掀,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他蛆虫一样在地上蠕动着,搜肠刮肚吐了个干净,秽物沾了满身,自己闻着也恶心。等到晕晕乎乎能认清东西了,他才绝望地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曾经被他当成猴子耍得团团转的佛头。
和一意孤行的古展、阴险狡诈的龙准不同,佛头就像头鬣狗,看似其貌不扬,需要拉帮结伙才能盘踞一方,实则有着强大的韧性和耐力,平时潜藏于黑暗之中休养生息,一旦发怒,却足以与狮子抗衡。
龙准对颠九所做的一切都被摄像机如实记录了下来,不需要再做额外的盘问和甄别。佛头一挥手,小弟们上前扯着龙准大腿把人绑在了机车后座上,机车轰鸣着飙了出去,龙准被拖在沙石路上,风声呜呜呼啸着从耳际刮过,大大小小的碎石硌得他一次次弹到半空又重重摔回地面。
机车绕了不知多少圈,总算停下来了。龙准的衣服破烂不堪,只有零星三五片布条还勉强挂在身上,皮肉被血染的泥沙包裹住,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他身上的骨头几乎碎尽,爬也爬不起来,就这样烂肉似的瘫在灰土里,忽然嘎嘎嘎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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