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没有扶苏诈死而逃亡的一出,胡亥的统治还能延续两年,因为秦军勇猛和人数众多,一时也令人生心忌惮。可是因为有了扶苏的不死与蒙恬的背叛,令到一些本来不满胡亥的官员和将领也有了胆子与胡亥作对了。他们不是乾脆投到扶苏的麾下──例如冯劫,就是就手旁观,有着几分漠然的味道。所以一时间,厅大的秦朝帝国分成了三拨势力在角力,使到原本守国的兵力大减,让一些人看到了机会,想来一次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戏码。
等到胡亥和蒙恬一打,胡亥兵败如山倒,原本埋伏在地下的势力瞬间破土而出,纷纷举起了反秦的旗帜。
可以说,扶苏的不死加速了胡亥的灭亡,也加剧了各地出现割据的情况。
现在除了边关守防的将领依然坚守着不让外族入侵,其他人都纷纷暗地里计划应该怎样站队,而其他将军也有几分意味想在扶苏与胡亥之中选其一来效忠。
在这消息传递滞後的时代,蒙恬所收到的军情已经是较为落後的情报,所以他不知道此时胡亥已经有点自身难保,还严阵以待,正式地跟史内的县长投了战书。
──必定会有一场恶战。他想。
扶苏被留在军营,他现在的身份堪比一级大熊猫,绝对是受重点的保护。幸好他在军中也混出了一些人缘,现在人人见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拘谨,不时跟亲信聚聚,日子倒有些快活。
只是秦牧一声不响的留书走了,让扶苏好生郁闷……
甚麽叫事?连招呼也不打,第二天就不见了人。
扶苏此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太依赖秦牧,也习惯了对方在身边。现在一天没见到秦牧,他就浑身不自在,好像失去了身旁一直遮风挡雨的大树,变得有点无依无靠──
扶苏很快甩开自己这个诡异的念头。他自小无父,母亲也是好赌的,早就很独立,现在秦牧只是对自己关心了一点,怎麽就变得软弱了?──哦不,人家关心的是他这副身体吧?
想到自己是魂穿进来,所依仗的关心也不一定是对他的,扶苏有点郁闷。
「公子,午饭来了。」湘儿捧着一个托盘,娉娉婷婷地掀起了帐篷的布门。
「嗯。」扶苏放下用来装模作样的竹简,空出了一个位置让她放上木盘。
湘儿帮扶苏摆好碗筷後,弯了弯身,行了一个礼後再次退了出去。
午餐很简单,条件所限,扶苏也不会期望有甚麽大鱼大肉吃了,也就是一个饼和几口汤,充其量他的饼比起别人的素饼,多了一些肉碎。
扶苏没费多少功夫後就把饼吃掉了。
吃完後他砸砸嘴,无比怀念现代的食物。
失去了秦牧,好像日子一下子变得无聊。没有人逼他练字,没有人逼他练武,甚至……
扶苏看着旁边一叠叠未处理的公文,趴了在桌上。
──没有人帮他处理公务。(这才是重点)
蒙恬和冯劫这两个将军出去打仗了,军中只留守了王离和他的亲兵士卫长霍豪。
一般来说他只要处理领地上传来的紧要公务,只是扶苏对於他的领地太原也只有一个地名的概念,又怎会处理得好?
一份公文要琢磨上大半天才能小心翼翼地下笔,这感觉真的够了!
扶苏在长榻上幼稚地撒赖了一会儿,最後还是乖乖爬起来批改文件。
*
另一边的蒙恬与冯劫攻史内城时也挺憋屈的,他们想过千百种情况,甚至连对方要是封城死抗到底时应该采取甚麽措施也商量好了。
只是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大出他们所料!
一开始倒是很正常,蒙恬与冯劫前左包抄史内,打算从南门和东门攻破,因为这两处的防守较为薄弱,而且能快速一举夺下史内。
史内也出了兵,从南门出来与蒙军交战,而东门据说加强了防备,冯劫一时三刻并不能攻破它。
蒙恬奋力作战,那怕他腰间的伤患隐隐作痛,他脸上始终坚定不移,目光清澈地直望着那雄厚的城场。
一定要拿下它。他对自己说。长公子需要这一座城。
想到扶苏站在城场上,接受万民拥戴时,他脸上彷佛闪过了一丝笑意。
只是情况胶着,不知是不是对方有意磨损他方的意志,蒙恬总觉得打得有点无力,彷佛一拳击在棉花上,半点都使不出力。
是的,对方派了兵。是的,那些兵都在跟他们打。
只是蒙恬直觉觉得有那处非常奇怪。
对方好像有意无意地引诱他们进城一般,边打边退。
难道城内有甚麽准备?蒙恬起了疑心,更是警惕。
「大家小心!」蒙恬高声喊了一句,虽然很快淹没在沙尘滚滚之中,却是令身边不少人听到的。
这些和他作战已久的亲信,然後心灵相通,一下子明白了蒙恬话里的意思,变得警戒起来。
对方且战且退,没多久後便退到城内。
此时蒙恬和一众兵士心中绷紧到极点,所以当头上有东西被倒下来时,他立即警觉地大叫一声:「退後!」
整队人几秒间便退後了一大截,训练有素。
当蒙恬站好,定晴一看,立即为对方的呕心程度而鼓掌。
──全都是屎尿混合物。
晓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们也忍不住露出厌恶的表情。
蒙恬冷笑,就这样想挡住他们进城的脚步?这未免太天真了!
对方俐落地把桶抛下来,蒙恬挥剑砍了几个,止不住怒气地道:「贼子!有胆下来一战!」
对方根本没有理会蒙恬的叫嚣,很是乾脆地跑……了????
蒙恬这时候才发现,整座城百物肃条,而之前引他们进城的士兵一早跑到老远──
冯劫带着几分狼狈和怨气带着士兵跑了过来:「蒙将军,现在情况如何?」他跟蒙恬遇上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心中非常愤怒。
蒙恬站住想了几秒,立即决定:「追!」
两军迅速汇合,紧紧地跟在逃兵的身後。
众人警觉地四处张望,深怕又有甚麽飞来横‘物’再次出现。
可是从南门追到北门,他们一路畅顺极了。
对方那支兵,带着马车,有几分落慌而逃的意味。
蒙恬追到城门前,彷佛还能听到远处县长坐着的那辆马车上传来极假的哀呼:「皇上,是微臣对不起你啊──」
可是虽然这麽说,对方逃跑的速度却并不含糊。
蒙恬愣了愣,脑袋上出现了黑线。
冯劫深沉地看着那已经逃到远的小黑点,转过头对自己的士兵说:「散了吧,去搜搜还有甚麽人留在这处。」
蒙恬还回不过神,似乎不能置信这麽容易就把重要的史内城给拿下来了?
冯劫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意味深长地说:「要习惯。」
马车里的县长颠着颠着的,对着自己的家眷呸了一声:「没有支援的仗谁要帮他打啊!」家眷们心有剩悸的点点头,她们得到消息时也吓得半死。
他一早收到了胡亥派人传来的消息,上面说得好听,许了各种奖励,让他坚守住史内城。
可是他接到信时心已凉了半截,他只是一个文官,又不是武官,跟蒙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对手,还要他死守?死守也算了,要是有支援来帮他打仗,他想着秦始皇对他的重用,咬咬牙也就忍过去。
但是信上却说不能立即赶来救援?让自己多坚持一会儿,必定有人来支援?
这样还叫他守?玩他爹的蛋去吧。县长表示,落跑绝对不可耻。
☆、败仗也得杀哥
三天後,扶苏被蒙恬和冯劫恭敬地请入史内城。
史内城已经被打扫乾净,而躲在城内的百姓也让蒙恬安抚好,都被安排出来迎接扶苏。
扶苏自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这麽大阵仗!
他坐着马车,两道全是欢呼的老百姓。虽然他心中知道这麽齐整的队型,一定有人安排过,但内心却不期然升起一丝自豪和紧张。
此时他才觉得肩上的压力沉重,如果自己失败了,可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还有蒙恬﹑还有冯劫……还有这一群曾夹道欢迎自己的百姓……
莫名地,扶苏收住了脸上的笑。
「公子?」湘儿一直侍奉在左右,扶苏情绪不对她立即发现了。
「湘儿,你说他们欢迎我甚麽呢?」扶苏轻声地问:「我带给他们,只有战争。」如果他不存在,这城也不会被破,虽然他记不住历史,但是这城在历史上不出名,证明没出过甚麽大事。
湘儿惶恐地叩头:「请公子不要妄自菲薄,公子是天命所归的天子,他们自然以公子为尊!湘儿智慧不够,但也知道公子是真心诚意为百姓着想的。」
「天命所归?」扶苏嘲讽地勾勾嘴角。
他也算是‘天命所归’吧?如果不是上天把他送来这里,‘扶苏’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但是他算是福星还是灾星?看着两道跪伏着的百姓,虽然他们已经换上他们家中最好的衣服,但在扶苏眼里却依然是很残破。
街道虽然被清理好,但一路上还是可以见到破城的痕迹。那一道道痕再次提醒了扶苏之前被沉下的记忆,让他有点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