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人气越来越高,而且朝政也一片和|谐,日子舒坦到不得了。
这几年来,他与秦牧两人从没有红过脸,一来是秦牧对扶苏的忍让,二来是扶苏越显得成熟──虽然说话还是带着流里流气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年过去了,申生已经九岁,在古代来说可以说是已经懂事的年纪,不再能随意玩乐了。
随着年龄的长大,他懵懂地知道秦牧大抵就是太博口中的媚言惑主的娈童一类,而不是小时候他所想像的‘娘亲’一角。
只是他拒绝相信,因为怎麽看媚言惑主的……都比较像他父皇干的事,往往是秦牧决定好的事,让他父皇三言两语间便搞糟了。而他父皇决定的事,秦牧娘亲一向都不会多加言语的。
──所以申生很困惑,他觉得父皇和秦牧娘亲之间的相处和太博说的有着很大的出入,他翻遍了史书,没有一个历史事件可以解释扶苏和秦牧之间的相处。
九岁,申生现在已经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一席之位,他专用的椅子位於扶苏的正下方,不过大多时候他都是听而不能发表意见,除非扶苏指定要他回答。
坐在龙椅上的扶苏对申生而言是陌生的,在他记忆中的父皇是慈爱而且见多识广,彷佛这世界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他的父皇。
但在朝堂上的父皇却是很沉默,与别人不一样是申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父皇的表情,每当扶苏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时,申生便知道有大臣要倒楣了。在申生心中默默地加了一条──父皇也可以很狡猾的。
108秦牧的演技!
扶苏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循例问道:「今天上朝怎样?有没有学到甚麽?」
申生挺起胸膛,点点头,学着秦牧背手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说:「这几天看来,有些人说的很多都发生了一段时间,而且父皇也已经知道了……父皇父皇,他们老是用旧事来糊弄你,还有一些是收了人家贿赂来跟你提的政绩……为甚麽不把他们都撒下去?」
扶苏把华丽的外衣脱掉了,交到宫人的手上,才摸摸申生的头:「水清则无鱼,贪的我们也不用怕,等到他们贪到一个地步,直接抄家收归国有,那不是很划算麽?」
「……」申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以後由申生统治的秦国,清廉的风气大抵就是扶苏这样的一句话,使到百官都变得不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肥了皇帝腰包的事。
换了便服後,扶苏便开始处理朝政。申生也坐在一旁,拿着奏章学习怎样处理政务。
他拿着奏摺把自己的脸挡了一半,眼一直在偷瞥扶苏。处理朝事的扶苏又有另一种不同的魅力,让申生好想学起来,他想成为像父皇一样的人。
扶苏半垂着眼看奏摺,突然抬起头问:「怎麽老是看我?不好好学习回头你太博要跪在我面前哭求我不要带坏你了……」
「太博他比父皇还要唠叨耶……」申生撇嘴,趴在桌上:「我可不可以换个太博?」
「不可以,现在的多好啊,要昏倒就昏倒,要哭就哭,堪称演技派,点赞!」扶苏坚决不同意换一个。
「……父皇,太博也很不容易的。」申生默默地抗议,坚决不让扶苏把他的太博当成猴子耍。
「那你还换麽?」扶苏回过头,摸摸申生的头:「长大了,这些话说出口被有心人听去,就会变成祸事了,除非你有绝对把握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在父皇和牧面前就没有关系,在外头就不能这样说了,连刘盈也不行。」
「知道了,父皇……」申生理解为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说说没关系,但在外面就要学扶苏一样会装模作样。
「知道还不快帮我把这几份看了,再跟我说说你自己总结出来的结果?」扶苏毫不客气地指挥申生,丝毫不觉得是在欺负小孩。
「哦……」申生拖着长长的尾音,开始埋首在奏摺之中。
*
七月份,炎炎的热日中,韩信领着一队军队班师回朝。
这也是三年多来韩信第一次以将军的身份拜见扶苏,为表尊重,扶苏特意率领百官出城五十里外迎接,使韩信受宠若惊。
现在的韩信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面对扶苏更显沉稳。
「臣,韩信,参见陛下!」为表示尊重,韩信对扶苏施以跪礼。他手一摆,膝盖跪地,拱手朗声道。
「哎哎哎,不用行这麽大礼!」扶苏连忙搀扶起韩信:「卿家为我大秦立下大功,理应记一功!」
「此乃得陛下鸿福庇佑,才能屡胜佳绩。」韩信淡然地说。
「不管怎样,现在楚国的气焰总算被压下去了,接下来也要多拜托韩将军!」扶苏拍拍韩信的肩:「我看好你唷。」
「韩叔叔。」申生在扶苏身後走出来,有礼地跟韩信行了一个礼。
他的小跟班刘盈也有模有样地拱手:「韩将军好。」
不知为甚麽韩信一见到申生,便有胃痛的感觉,大概是三年前的记忆太痛苦了。他躬身拱手道:「参见长公子。」
「好啦,我们入城再聚旧吧,这些士兵都辛苦了,朕已经准备好大鱼大肉,今天就让我们好好地庆祝一番,以劳各位数年辛勤地守护大秦﹑为大秦开出一片天空。」扶苏说得诚恳,有几个士兵甚至感动落泪,或许他们从没有想作为皇帝的扶苏能如此亲切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城,沿途百姓围观欢呼,热闹非常。
回到皇宫後,扶苏已经设宴款待韩信和一众军士。
「来来,韩将军,朕敬你一杯。」扶苏举起酒杯,笑容满脸地说。
「谢陛下。」韩信谨慎地拿起酒杯举高,依然板着脸不见半点喜色。
申生也有模有样地举起酒杯,不过因为他年龄小,扶苏不让他喝酒,内里装的是茶。
宴会一开场,便是由舞姬穿着薄薄的轻纱,在场内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那些姑娘妖娆多姿,一颦一笑间便把军士的心都勾去了,久未沾女色,他们都有种心痒的感觉。
只有韩信不为所动,依然绷紧着身体,面无表情地任由那些舞姬在身上挑逗也不为所动。其他性急的一早便搂过心仪的美人,让她在一旁待候了。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醉醺醺的感觉,扶苏也觉得喝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离开,让他们作乐,免得因为他在而不自在。
扶苏其实也有几分醉意,拖着身体到处乱窜找他爹去,好不容易被湘儿劝住了,回到房间休息。
他趴在龙床上,眯起眼睛,打滚了一圈。
秦牧闲信也赶回房内,一入扶苏的睡房便差点瞎了狗眼,因为扶苏把自己|脱|得差不多,只剩下裤子和内衣松兮兮地披在身上。
「不是说了不喝这麽多吗?」秦牧无奈地说。扶苏酒量又不算好,偏偏他自己无这样的自觉,每次都喝得烂醉,这次倒是有所收敛,没有完全醉死了。
「嘿嘿……」扶苏傻笑:「大家这麽热情,不喝很对不起他们啊……」
「下次让湘儿把你的酒都换成茶。」秦牧骂道:「这样一来明早还用不用上早朝了?」
「不上了,四年我都没请过假,就让我做一次昏君,明天我不去上了,奏摺甚麽,爹你帮我批了吧,谢了!」扶苏伸出手挥挥。他可以预料到明日他必定头痛欲裂,才不去早朝找罪受呢。
秦牧无言地看着扶苏,看来他自己一提,倒是让扶苏找理由光明正大不去,还把朝事都堆在他身上。
他恨恨地推了一把扶苏,把他塞进被子里:「睡进被子里去,回头又该感冒了。」
扶苏扯着被子嘿嘿笑:「爹,你对我真好,後天的奏摺也帮我批了呗?」
「没可能。」秦牧断然拒绝。
第二天,扶苏果然一直睡到自然醒,早朝错过了,而百官要启奏的东西也厚厚地堆在他的台案上,份量足足是平日的三倍有多。
当他起来後,秦牧已经代他改掉了一部分,看他打着呵欠走进侧殿,只是略略抬起头,叮咛道:「厨房替你温好了醒酒茶,喝完後再吃早饭。」
「知道!」扶苏伸了一个懒腰:「睡到自然醒真是他妈的舒服,我好久都没能这样了……做皇帝真是吃力不讨好,申儿快点长大,长大後我就把烂摊子丢给他干!」
秦牧淡淡地说:「哦,我数十年也是这样过来,并不是甚麽苦事吧?」
「爹你怎麽一样!你是变态啊!」扶苏理所当然地道。
秦牧嘴角一抽,若非看在扶苏难受了一夜的份上,他还真想把他揪起来,狠狠地打一顿──这都是甚麽说话?他自个不勤奋还怪别人太勤奋了?
「等申儿长大後,我们就放下政事出去旅游,要踏遍整个江山,遇到不平的事就拔刀相助,搞不定就赶急回京搬大靠山──这场景想起都觉得美好。」扶苏充满希望地感叹道。
「天下未定,你舍得申儿面对这纷纷的乱局?」秦牧平静地提醒,他就不信扶苏会真的把所有东西都推到申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