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定说:“罗伯通似乎站到了高家那边。”
罗伯通对高家那位的殷勤态度实在太明显了。
容裴说:“那不是问题,我有办法应对。”他对韩定开放了数据库权限,“把你的数据库也加进来吧。”
容裴的邀请听起来稀松平常,仿佛这份信任早就存在于彼此之间。
韩定也很自然地给容裴的联络号设置了共享功能。
两色的标识在磁感屏上快速交汇,很快就交融在一起。
韩定正式加入队伍!
☆、第零二二章
罗伯通今年四十四岁,入职二十二年,依然是青流。
一辈子都是青流的人不少见,但像罗伯通这种能力不差、做事还算尽责,出色到屡屡担任州执行官的政客,还真是难得一见。
罗伯通觉得很苦逼。
他知道自己年轻时做了一件错事:他狠狠地抨击了容君临。
要知道即使在远东剧变爆发的时候,容君临依然没有失去最高决策人的位置。
他的裁决是由那一年的最高决策会议作出的,会议当中瞿正明骤然发难,这才把他送进了监狱。
当时除了容君临的政敌疯狂地落井下石之外,容君临的支持者依然遍布整个帝国,各地甚至曾经陆续爆发要求改判的大规模游行。
同时对好友发起审判的瞿正明也受到了舆论的谴责。
罗伯通是瞿正明的崇拜者,一时愤慨之下向《帝国时报》投了稿件,洋洋洒洒地列举了容君临的罪名。
他完全没想到这篇文章会成为一场激烈论战的导火索。
在那场论战之后,容君临的“叛国罪”正式坐实,再无翻案机会。
容君临的支持者终于沉寂下来。
只不过沉寂下来不等于彻底消失。至少罗伯通这个“罪魁祸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无数双无形的手一次次地谋划着针对他的行动,一步步地把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罗伯通泪流满面。
如果能够回到二十年前,他肯定不会跑去当那个出头鸟。他宁愿被一枪嘣了,也不想成为“青流执政官”专业户,身份和职位的不相称实在太考验心理承受能力了。
就在罗伯通快要心灰意冷的时候,高父高荣成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曙光——只要靠上了高家这棵大树,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至于罗伯通为什么不选择站到瞿家那边,当然是因为瞿家作风过硬,肯定不会为他出头。
经过这些年的跌摸滚爬,罗伯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少气盛的小伙子,他早就明白“崇拜”这种感情什么用处都没有。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牢牢抓住眼前的际遇比较重要!
瞿家和高家谁的地位高很难理清,瞿家在司法领域和涉外事务上一直拿着大头,高家则一门心思地攥着军方命脉。目前执掌高家的是高竞霆的父亲高荣成,这个家伙在少年时期也和高竞霆一样常常犯浑,后来却突然开窍了,一门心思地追求老李家的女儿。
在遍地都是花心汉的高家,高荣成绝对称得上是专情:高竞霆的母亲去世了二十余年,他依然没有续娶。
这也是当初高荣成和“帝国双英”一同跻身于最高决策人之列的本钱之一,这些年他的深情形象更是为他的支持率增辉不少。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绰号:联姻高手高荣成。
高家人都花心,而高荣成气度宽宏,但凡确认是高家血脉的孩子他都大大方方地将他们归入高家名下,然后派人悉心教导——最后统统带出去露个脸,寻觅适合的联姻对象。
目前为止与高家保有姻亲关系的大小家族有近百个,大部分高家私生女“下嫁”给附属家族、私生子予以一定财力支持让他们自力更生,正经的婚生子女则选择门当户对的对象进行联姻。
高荣成对后辈好,眼光也好,看准的婚事几乎都很美满,连带地让高家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
在外人看来,高荣成唯一一次失算是把自己的儿子和容家拴在一块,只有高荣成自己知道那其实也不算亏。
因为那时候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刚好出了点小意外:高竞霆狠狠地摔了一跤,好像把脑子摔伤了,丝毫没了以往的聪颖。
高荣成原想着先瞒住事实把容君临没出世的孩子定下来,没想到容君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也就是那时高荣成意外碰上了和儿子同龄的容裴。
这个孩子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着和冷静引起了高荣成的关注。
再三考虑之下,高荣成向容父提出了联姻要求——容裴是容家长孙,和自己的儿子也算般配。
而且容裴表现出来的早熟很适合“长不大”状态的高竞霆。
令高荣成没想到的是,婚约刚对外宣布,远东剧变就发生了。
由于远东剧变的发起者、远东联盟的新领袖是容君临的学生,并且容君临还曾经当过那个间谍的推荐人,容家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容家没落已久,还是到容君临手上才慢慢有些起色,这种荣辱系于一人的情况弊端很明显:容君临在位前它有多风光,容君临入狱后它就有多落魄。
这个刚刚复生的帝国老家族很快就分崩离析。
容父无法忍受自己在工作上受到的排挤,而且很担心容君临的事会影响到侄子的成长,熬了一段时间就决定带着儿子和侄儿远遁云来港。
就连容父都不知道容裴曾经私下和高荣成联系过,并且还和高荣成达成协议:高荣成可以把高竞霆也放到云来港去,由容裴负责掩饰高竞霆的状况。作为回报,高家要充当容家三人的保护伞。
最重要的一点是除非他主动提及,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对高竞霆提起他们之间的婚约,并且要抹平媒体的所有报道。
看完容裴给出的详尽策划,高荣成点头同意了。
在高竞霆有恢复正常的苗头前,有人帮忙掩护一下也好,总比让他留在家里沦为笑柄要好很多。
高荣成很快就下了封口令。
容裴和高竞霆的婚约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高荣成也已经从容裴那双看似沉静的眼睛里看到了蓬勃的野心:高家对于败落后的容家而言绝对高出好几等,容裴却早早就盘算着要解除婚约,这表明什么?这表明他肯定另有目标,而且目标不小。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他那个懦弱的父亲,反而有种与容君临相似的气质。
高荣成也不知该欣慰自己相人奇准、没辜负“联姻高手”的名头,还是该感叹自己的眼光真是该死地准。
虽然容裴有意和高竞霆解除婚约,高荣成却依然喜欢且欣赏这个后辈。
高荣成上次到云来港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和罗伯通通气:在必要时可以给容裴开个方便之门。
知道高荣成要把郝英杰空降到外交部后,罗伯通险些以为高家要踢开容裴了,没想到高荣成马上就甩来这么一句话。
等到范立云的推荐递上来后,罗伯通才猛然发觉高荣成说的“开个方便之门”分量到底有多重:秘书长啊!在州立仅次于总执政官的职位!容裴才几岁?只要容裴表现出色,这个名字恐怕很快就会成为青流里的热门话题。
想到容裴那惊人的号召力,罗伯通就明白他晋升为蓝流的路会比很多人顺畅许多。
人和人不能比啊!
对于容裴的幸运,罗伯通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
他面对容裴时心情有点复杂,要知道容裴可以说是他当年那篇文章的直接受害者,如果不是那篇文章引起了两边的争端,某些人可能还不敢对容家人下手。
直到他罗列出确凿的“罪名”、引发了最后那场论战,容家的处境才真正跌到了苦难的深渊,帮护着他们的人有多少,找他们麻烦的人就有多少。
最后逼得容父远走他乡。
第一次看到容裴站在高竞霆身边时,罗伯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容君临。
即使是面对满怀恶意的指控,那个曾经以最年轻的年纪成为帝国决策者的传奇人物依然从容自若,只有在最后一次对公众讲话时他才面露惭愧,庄重而郑重地向帝国所有公民郑重道歉。
那样的人是打不垮、折不弯,更无法消灭的。
连罗伯通这个坚定的反对者都被他最后的发言煽动得落下泪来。
思来想去,罗伯通终于下定决心把容裴叫了过来。
两人的办公室同在顶楼,容裴很快就在外边敲门。
罗伯通说:“进来坐。”
容裴在罗伯通的示意入座,开门见山地问:“罗叔找我有事?”
罗伯通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容,我早就知道你会有出息。现在我们都在市政,而且你的职权有时候比罗叔还重,说说你的打算吧。”
容裴脸上挂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初来乍到,工作还没上手,还是罗叔你说吧。”
听到容裴熟练地打出太极拳,罗伯通也不惊讶。他直入正题:“年末留下的手尾几乎已经搞定了,上半年的重心在于大小贸易月的部署和文化节的筹备,还有州际、国际学术会议的策划,你能不能预测一下外交部今年还能为云来港争取到多少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