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夫差俯身抚摸豹子的皮毛,不禁回想起当年在朝歌败得遍体鳞伤最后被这豹子驮回吴国的情形,叹道,“对不起,连年战乱,连你都消瘦了。”
夫差骑上伐夫,大声喊道:“有你助我,我还哪有不胜的道理!”说完夹紧双腿,金钱豹一个缩身,耳边风声大振,风驰电掣般载着夫差奔西北方飞驰而去。
日头偏西,夫差已经行进到太行山脚下,半途中路经一处茂密的树林,仔细一听,林深处似乎有人在打斗,兵器相抵,叱喝声不断。
其中一人喝道:“范蠡!我跟你无冤无仇,这一路来,你处心积虑要加害我!传言你范蠡人品高尚,为人正直,原来传言不过就是传言罢了,以我看来,你分明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跟着,只听另一人高喝道:“众人口中称赞的刀疤神将也不过如此,见色起意,浪得虚名,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夫差原本没心思多管闲事,一听对骂方晓得竟是熟人,这打斗的两个人正是范蠡和苏禄玮。夫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放慢速度,寻声找去。果不其然,他出现在范苏二人面前时,这两个人正在林子里打斗的不可开交。苏禄玮手中的长枪挥舞的‘嗡嗡’作响,枪矛精准有力,范蠡施展着明晃晃的钢刀,刀速急如闪电,舞舞生风,离两个人十几米远的地方靠树停着一辆软轿。二人边斗边骂,对一旁的夫差丝毫没有察觉。
“你们两个人快停手!”夫差出言制止。
范苏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是吴王夫差身骑一只猛豹,忽然出现在面前,不由的一愣,一听夫差命他们住手,无奈之下,两个人互相狠瞪一眼,听话的停止打斗。
范蠡率先作揖,对吴王礼道:“范蠡叩见吴王。”
夫差跳下来走到范苏二人面前,正要问其争斗的原由,苏禄玮却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众人皆知你们吴越两国交好,吴王什么想法,苏某人也看透一二了,既然如此,算我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苏禄玮如此反应,夫差十分不解,他只记得对付齐将田筹的时候,苏禄玮曾雪中送炭帮过自己,怎么,时下遇见自己却好像碰上冤家对头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还大打出手了?”夫差迷惑不解,急忙问身旁的范蠡。
范蠡看了一眼夫差,说道:“既然吴王问到这些,范蠡便实不相瞒了!早年我还是个穷书生,这要承蒙吴王陛下赏识让我入宫谋了官职,可我入宫既不为高官厚禄也不为报效朝廷,我只为能够见西施一眼,看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要知道我与西施青梅竹马……”
听到这里夫差大概懂了范蠡的意思,便摆手道:“罢了,我看出你对官场并没什么留恋,否则你也不会又投了越王麾下,可是,既然你跟西施……为什么不早提出来?”
范蠡急忙跪倒,道:“她已经身为陛下的女人,范蠡怎敢觊觎……”
“一派胡言,那你现在为何又敢坦言了?”
“还不是苏禄玮逼的!他贪图美色,堂而皇之的赶到姑苏去迎娶西施,这不是明抢吗?他这是色胆包天,不把您放在眼里,更有辱西施清白!”
当着夫差的面,范蠡愤然道出心中种种不满,他说的振振有词,苏禄玮听后气得暴跳如雷,还没走几步便又折返回来,拉开架势就要跟范蠡拼命,一边高骂道:“我为帮你们讨伐齐国献计献策、奋战沙场,当君主的有言在先,已经答应了我所提的要求,战后随时可到吴国来迎亲,你个姓范的太不讲道理,何谓‘色胆包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说罢,两个人兵戎相见又战在一处。
夫差这回算是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敢情这两元虎将竟为争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是自己的老部下,另一个又是有助于自己的外援,夫差实在不知道该倾向于谁,眼看两个人越斗越凶,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甘拜下风,夫差冥思片刻,制止道:“西施姑娘也是人,她又不是物件任你们争来抢去,你们叫她作何感受?这种事,应该直接去问她的想法。”
苏范二人不由得止住打斗,掂量着夫差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相继着走到身后的软轿近前,对着轿帘请示,希望西施能出来说话。
“西施在这轿中?”夫差惊讶,心中感到一丝慰藉,原以为宫中大乱,死的死,逃的逃,没成想西施幸存下来。
苏范二人对着软轿请示了好一会儿,半天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夫差性子急,察觉事有蹊跷,便二话不说掀开轿帘,可轿子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西施了。
“人呢?”苏范二人面面相觑。半个时辰之前,苏身后跟着车队,一个赶车的家奴和一顶大红软轿,正是迎娶西施从姑苏回郯国的途中,经过这片树林被范蠡拦了去路,苏禄玮跳下马来与其理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夫差都看见了。但是二人光顾着打架,谁都没经意西施何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顶空轿,连赶车的家奴也不知去向。
“这里有血!”苏禄玮眼疾手快,发现轿子底下有一洼黑褐色血水,翻开被垫,竟然是一具尸体!此人苏禄玮认得,是伺候他多年的家奴。
“西施呢?”范蠡傻了眼,瞠目结舌道。
这会儿安静下来,清楚的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而林子深处传来阵阵碎响,是人的脚步。“那边有人!”三人一口同声,当即寻声追去。
竟有七八个人,衣装体貌上看去都是农户装扮,这伙人抬着一个大麻布袋,行色匆匆的向山脚跑去。
“快追!”夫差喊道,苏范二人已近快马当先追了上去,夫差骑上金钱豹,紧随其后。
范蠡率先追上这伙人,他一个飞身拦住众人去路,亮开腰间斜挎的钢刀,抵在这伙人面前,苏禄玮随后长枪相抵,把这七八个人团团围住,这当中有老有小,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是山贼强盗,他们见行踪败露,又深知范蠡苏禄玮身手了得,只好束手就擒。为首的一个大汉放下肩上的麻布袋,范蠡解开绑绳,西施从袋子里探出头,她四肢被捆绑着,嘴里塞满布团,模样十分凄楚。
“你们是什么人?!”夫差上前质问道。
那壮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脚,那方向零星的几座院落,壮汉道:“我们都是村里的农户。”
“既然都是农户,不本份守己在家里务农过日子,居然拦路抢劫做强盗?”夫差身骑猛豹,高声怒斥,煞是威风,把这伙人呵斥的服服帖帖、磕头如捣蒜,当中有位年纪稍长的老农趴跪在地上边求饶边诉苦,道:“我们这么做实在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夫差等人面面相觑,看找些人老实纯朴、面相良善,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可那苏家的家奴毕竟是他们所杀,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于是夫差点头,命这老农把事情详细讲来听。
原来现在正逢梅雨季,黄河泛滥,水灾不断,下游几百个村落连着庄稼全被洪水冲垮,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穷苦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半个月前,天降奇观,有人看见黄河的河神显灵,河神一现身,激起万丈高的白浪,浩瀚天际。河神命令岸上的百姓每天奉送一名年轻貌美的姑娘给河神做妾,要接连送满七七四十九日,哄得河神高兴便答应就此不再兴风作浪,保百姓安生。
老农继续道:“已经连续送了半个月的姑娘供奉给河神,现在实在找不到人选,逼的我们走投无路,碰巧在林子里遇上你们几个外地人,轿里头还有个姑娘,一时糊涂,想掳那姑娘回去,这才杀了人……”
“那河神是什么模样?有谁亲眼见过?”夫差问道。
为首的壮汉答道:“现在天就快黑了,每天日落之前向河神奉礼,几位要是不信,待会亲眼目睹就晓得我们所说都是真的。”
☆、祭河神
听完壮汉的话,夫差相继看向范蠡和苏禄玮两人,又看了看天色,太阳马上就要下山,此处几百里都是荒地,天黑了不好找住处,不如暂且留下来,一来落脚留宿总比睡在荒郊野外好些,二来,会一会那个所谓的河神。范蠡和苏禄玮马上会意,两个人都点了点头,表示也想要留下来。
范蠡和苏禄玮都骑着马,夫差骑着豹,西施重新上了花轿,被这伙农户抬着往山脚的村子里走,夫差三人紧随其后。
日落西山,村里几十户村民纷纷聚集到黄河下游的堤口,今天祭河神的人选轮到了村长家的三女儿,乡亲们哭天抹泪的将一位黄衣女子捆绑着抬上堤岸上停泊的竹筏上面,村里最年老的长者登上竹竿搭建的高台并且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做法式为女子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