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夫差又一次转醒,思及这些,头痛欲裂,不禁又是长嘘短叹,恨不得自赏耳光,他恼道:“我当真是罪大恶极!我应该听要离的劝戒的……”说着,开始伤心的哭起来。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红娘子百般相劝道:“事已至此,便是天意,天意难为,你怎么能把罪过都强加在你一个人身上呢?”
“姐姐!”夫差抓紧红娘子的袍袖,黯然道,“来日,我平定齐国,为姐姐报了血海深仇之后,姐姐有什么打算?”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姐姐被齐王煮食的孩子就能起死回生了?后面这话夫差是在心里说的。经历这次巨大变故,夫差开始发现‘仇恨’二字是个多么可怕的脓瘤,“报了仇,当真能让姐姐快乐吗?”
红娘子沉默片刻后,凄笑道:“魂儿,你变了。如果你能做到对那个人的释怀,同样的,姐姐便能做到对前尘过往的释怀!”红娘子的伤心事被夫差提起,登时笑意全无,她抖着身,从怀里取来信囊,交到夫差手中便殃殃不乐的离开了。
夫差打开信囊,没想到竟是老太后临危时留下的临终遗言,信中说道,自夫差继位以来,体贤下士、兴国安邦,除了一年多来的荒诞之行外,也称得上难得的好国君。哀家没能在生前等到夫差为王室添枝散叶是终身之憾,恐酒泉之下也无颜去见先王。眼见着君王已到而立之年,需收顽赖之心,少些少不更是,多续香火,传宗接代。寻常百姓家以子孙满堂为福,帝王之家又何尝不是?不兴小家,何以兴天下?……此时的后宫如沧海上的孤舟!若不妥善处治,哀家死不冥目!小儿夫差别被表象蒙蔽双眼,聪明一时,糊涂一世!
夫差合上信,反复四忖最后两句的意思,这后两句似乎与前文的意思完全脱节,有些驴唇不对马嘴,老太后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此时的后宫如沧海上的孤舟!若不妥善处治,哀家死不冥目!小儿夫别被表象蒙蔽双眼,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夫差起身,唤来身边的老太监,问道:“太后不识字,临终留下的遗言恐怕不是她亲笔吧?”
老太监道:“陛下所言极是,这封遗言正是老奴为太后代笔写下的。”
夫差点了点头,问那老太监是否明白这信中后两句的意思,老太监摇头不知,往往越是不被人理解其表面含义的话,仿佛更尤为重要,夫差心想,是了,老太后之死,也颇为蹊跷,因为是旁人代笔,诸多不便,想必老太后临危时一定有不可被旁人知晓的其他隐情,便是蕴含在这两句话玄机之中?
又是一阵头痛,夫差原本打算休息,可老太监催促道,太后驾崩已有三日,今日各国使节君王均来出殡,于情于理,陛下也当带病亲自去正殿接待一番才是。
“各国使节已在大殿等候多时了。”
“好罢,摆驾。”众奴才左拥右护之下,夫差苍白着一张脸,顶着满头冷汗,病殃殃的被抬到了正殿之上。
终于等到夫差现身,各国使节包括齐燕晋三国的国君在内,早就等不急亲眼目睹那位传说中的‘三好郎’是何等风采了。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坐罢,抬头仔细打量着上坐的吴王夫差,从传言来看,那‘三好郎’夫差如何伐越降鲁,如何结交孔夫子,如何诛灭公子波,如何双剑败越王,如何好酒色龙阳、风流不羁……哪料,眼前龙床上歪躺的年轻人,眼窝深陷,面无血色,气若游丝,说了不到三句寒暄之词便流了一头豆大汗珠的痨病鬼,便是吴王夫差了!
已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这当真是吴王?齐燕晋三国国君松了口气,露出匪夷所思的傲然气焰,均想,原来这夫差竟是如此这般病殃殃的德行,看面相,是个无福无寿的短命鬼啊!哪有威胁可言?!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众人当中,唯有一人最是惊骇!只见范蠡衣弓扫地,洪亮的声音透露着担忧,道:“事别不到一年,吴王陛下怎也生得如此憔悴!?看得人好不痛心担忧!究竟是何故至此?”
夫差向下扫了一眼,强言欢笑道:“原来是越国参将范蠡大人……多谢关心,眼下,寡人至亲离世,憔不憔悴的,兹不必多问。”
这搪塞之词似乎让范蠡很不满意,他径自退回座位,担心之色有增无减,心想,当真是因为丧母便这般病态了?想越王勾践自从上次从吴国回越国之后,便茶不思饭不想,这半年来,大病缠身小病不断,从前好端端的神武壮汉也垮得形如枯槁。而今,怎么吴王夫差也病成这副模样?夫差勾践二主之间的细枝末节,这世上除了要离之外,便只有范蠡最清楚不过,因此,范蠡只道两个人皆得了相思心病,不由得心下慨叹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这时,范蠡顿生一计,他到要添油加醋,帮勾践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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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是好
夫差随后问道:“寡人没听错的话,适才范蠡大人……用了一个‘也’字,难道不止寡人一人身患痨疾么?”
范蠡刚退回座位坐好,这厢吴王问话,便再次起身施礼回禀道:“正是我主越王,自从上次越王陛下来吴国为吴王敬奉干将莫邪二剑,回去之后就患了场大病。”
夫差一惊,马上回忆起上次跟勾践见面的情景和他对勾践所做那些荒唐之事,思此,夫差脸色一红,心里涌起一层惭愧,便尴尬的咳了起来。
两旁的太监一个给夫差奉茶,一个为夫差扶背顺气,夫差虚叹道:“所以……这次殡礼,越王兄便没能亲自前来罢。”
说罢,夫差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一晚自己在盛怒之下对勾践所说过的狠话,他说:从前的一切翻过,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想到这些,夫差心下一寒,无力的叹了口气,原来,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忘不了他,也不可能忘掉。
所以,他此时心下,是在盼着勾践能亲自来吴国,所以,他才会无端的向范蠡问起这些?……也是,自从跟吴王僚的冤魂切磋过之后,他夫差便有了改观,冤冤相报何时了?真正的有福之人,是不会让仇恨折服终生的,他连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范蠡恭恭敬敬的道:“这倒并不是主要原因……”他顿了顿,看着夫差的脸色,继续道,“我主越王连日来正忙于筹备新婚大礼之事,今晚正要完婚,实在无法抽身亲自前来参加吴太后的殡礼……说来也巧……倘若错开几日就好了……越王陛下为表愧疚,特别献上重礼,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不计其数!还有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范蠡眼看着夫差脸色先是一沉,继而木讷的瘫在龙椅上,神态十分难看,便不敢再说下去。
众人放下杯盏,数百人的大殿静的鸦雀无声。
“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不计其数,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当真贵重的很!”夫差拼着力气一口气把范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已经语无伦次,“好得很啊,越王大喜,怎么不通知我们列国诸侯?我们定要前去祝贺喝喜酒啊!”
“就是就是!”众诸侯使臣异口同声。
范蠡辩道:“越王本也想通知诸位,把婚事办得隆重些,可到底是赶上了吴国白事……扰了故去的仙人是大大的不敬……便朴素的把婚事办完了。”
“朴素了可不成!”夫差奋力的拍案而起,把众人吓的瞠目结舌,连夫差自己都不知道哪里顿生出这股力量。“越王的终身大事怎可怠慢!寡人率先献上重礼庆贺!来人!”
太监忙着着笔记录,夫差道:“黄金百万两,丝绸布匹青铜器,奴隶战俘马车,西域特供珍宝翡翠珊瑚雕!”
众人和范蠡均想:什么?敢情越王的献礼又被一股脑的全部退回来啦!
范蠡见吴王恼羞成怒却也迎风问道:“吴王陛下这是何用意?是薄了越王的颜面,不领情么?”
“不敢不敢!”夫差起身道,“本王不敢领越王的情,更不敢薄越王的面!拿好你们的贵礼回去,替我转告越王,那一日寡人说过,我二人恩断义决、老死不相往来!越王胆敢越雷池半步,休怪我翻脸!……恕不远送!”
“你……”夫差翻脸比翻书还快,众目睽睽之下,夫差居然把范蠡堵的没话说,登时哑口无言……
范蠡冷哼一声,愤然离去,心想,吴王也太狂妄了,如此劣性,别说同是高高在上的越王勾践受不了他,换是自己也早受不了了!不管从前发生了什么,可越王对他一再的忍让,他夫差简直自以为是、太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