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里维斯带着满足的笑意环顾四周的血腥,然后他的目光却一瞬间凝滞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蜷缩着身体,他修长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剑柄,他趴到在地上,敌人喷洒的鲜血滴落到他背上,他却猛地颤动了一下,瑟瑟发抖。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杀人呢?”
我是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这是书中的世界,这是虚幻。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卓斫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然而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哀嚎声,刀剑碰撞的刺耳响声,头颅掉到地上的闷沉声……这一切都汇聚在一起,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他的身体在抖,不,他的心在颤抖。
也正是因为看着卓斫的这一会失神,席里维斯的右臂被狠狠的划了一刀!
血液立刻喷溅出来,他美丽的琥珀色的眼眸却突然变得毫无焦距,他咧了咧嘴角,诡异的让人心惊,他开口了,声音仿佛从地底深渊响起般似的,扭曲而令人畏惧,“死吧死吧!王族的血!卑贱的杂种竟然敢让王族流出尊贵的血!”
“全部,去死吧!”
银色的长发早也无法给他带来高洁的假象。
他手里的十字剑冷光闪烁,他将手中的剑狠狠的插.入诺拉斯的肚子,挖出对方的大肠,割掉对方英俊的面容,他没有杀死他,在这场惨绝人寰的凌虐面前,所有人都一瞬间惊愣在那里。
“死吧,给我去死吧!”他用十字剑一点点割下诺拉斯的大腿上的肉,然而,明明做的是如此残酷的事,月光王子席里维斯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
然而其他卫兵却立刻醒悟过来,他们抡起武器就要攻击。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卓斫闭了闭眼睛,睁开的那一刻,墨黑色的眼眸里一片镇定。
危险的敌人和危险的战友,对不起,他还是想选择后者。因为,那是同伴。
第一次,他举起了手中的剑,坚定且抱着杀死敌人的目标。
银蓝色的光辉闪过,他如同一阵风般不停的穿梭于敌人之间,所到之处残尸遍体,他的剑是救人的剑,他的剑是守护的剑,他为了正义挥剑,为了真理公平善良而挥剑,他没有砍下敌人的头颅,他的每一剑都直指对方的心脏。
死掉的人分外安详的躺在地上,除了胸口上的一点,甚至没有任何死去的痕迹。
他在不停的杀人,席里维斯在不停的S已经痛苦的只剩下呼吸能力的诺拉斯。
这是一幅冷酷到了极点的画面。
可黑发少年的目光却至始至终到坚定温柔。
终于,寸草不生。
然而那位尊贵的王子却还沉浸在自己竟然流血的痛楚中,可怜的诺拉斯现在只剩下那森森的白骨了,他死了,诺拉斯哟,可怜的少年。
王子殿下终于对他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的目光凝聚在了卓斫身上。
然而,在他仿佛不是人类的目光里,卓斫第一次没有感到惧怕。
他从容的走上前去,紧紧的拥抱住了席里维斯,拥抱住了手上还拿着利器的失去理智的冷血王子。
“不要害怕,”他的声音沉稳而让人安心,却永远失去了那份欢乐自在,“我失去了我的天真,你失去了你的一点血。我们是一样的,我在这里。”
他这样说着,眼里的悲哀却越发深刻。
他将脸上还带着诡秘笑容,身上满是鲜血,英俊漂亮的面孔再也没了温情的王子越发紧的搂紧怀里,席里维斯也少见的没有挣扎,听话的抵着他,被温暖的到底是谁呢?卓斫自己也不知道。
遍地的尸体,有他杀的,也有席里维斯杀的。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手中的剑划过别人身体的时候,不是席里维斯所说的快感,是痛苦,是仿佛刺入骨子里的阴冷。
然而,他必须这么做。因为……
“杀戮是最善良的拯救。”
他说,然而明亮的眼眸里却永远失去了最初的柔软。
“杀人是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为了某个人而杀人。”
“可是我想保护她,我想保护属于她的东西。”
“我不会让任何伤害她。当然,你也一样,我的朋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上帝爱他,如同爱着自己亲生的骨肉。
当然,他只是泯灭了他的天真,还没有让他死在绞刑架上。
死掉了很多很多人,可事情还远远不会这么容易的结束。
王城会再次派军队来,但是再强大的军事武力,章西也无法和逢利斯相提并论。
他们可以为章西迎来荣耀,可他们……终究不是神。
没有办法改变命运只能在这种地方痛哭流涕实在是太愚蠢了。
卓斫终于发现,他的脸颊上有透明的液体划过。
酸涩的,冰冰凉凉的,轻微的刺痛感至心脏的位置蔓延。
卓斫拖着席里维斯朝安全区走去。
黑发的少年一手握着剑,另一手揽着银发王子的腰,这一刻,两人仿佛浴血走来。
成长,是要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的。
他的嘴里轻轻的念着什么,仿佛铭刻一般,“……我发誓勇敢地对抗□,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他依靠着霍尔给予他的教导,支撑着最后的信念。
“我所做的是对的,我在救人。”
12原来坑文会进化
一路带血走来,原本对他们不屑一顾,甚至可以说是嘲讽鄙视的外圈人们望着他们的眼神却几乎可以用狂热来形容了,那种憧憬于强大力量的目光,那种比迷恋更加深刻的目光,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渴望着变强。不管是小孩,青年,还是老人。
卓斫脸色不变,恶战了整整三天三夜,他除了看起来有些疲惫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他的怀里是那个正在酣睡的王子殿下,他看起来体力似乎有些透支了,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丢弃席里维斯。
他终于还是开始学会承担责任。
这个世界就是他的责任。
这个世界里存在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尼克勒斯!”
在他倒下的最后一秒,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大叫声。
那个大嗓门,那种叫名字的语调,那种声音的起伏,真熟悉啊。
模模糊糊间,卓斫觉得他的灵魂似乎已经离开了这个身体,他默然的看着自己的肉身就算是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也还是把席里维斯拖在了自己身上,免受了他倒在地上的痛苦。他看着霍尔小心翼翼的叫着他的名字,看着穿着章西军服的卫兵们包围了他们,看着霍尔蹲下.身子,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卓斫分明看到有什么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过,滴落到他的肉身脸上。
痒痒的感觉,灼人的温度。
卓斫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光洁一片。
他们被带到了周围一个相对安全干净的农家里。
女主人出乎意料竟然是个非常温柔婉约的女性,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这个女人依然拥有着温暖人心的笑容。
她是个寡妇,在收到了兵卫们的求助后,第一时间帮助了他们。
卓斫醒来后已经是半夜了,他推开房门,发出“吱呀”清脆的声响。
红发的青年敏锐的向后首望去。
“你醒过来了啊?”然后下一秒,他就露出了笑脸。
“霍尔。”卓斫嗯了一下,沙哑着嗓子叫着对方的名字。
大概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的缘故,他竟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的疼。
“你先喝口水。”
将手中的骨杯递过去,霍尔复又道,“你也别介意,毕竟是外面的,没有那么特殊的待遇。”
“不,已经很特殊了。”
卓斫笑起来,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霍尔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少年的原因便是他从不过分的要求以及坚定的信念,体贴的性格。
“这可真不算什么,你过的还好么?”
听到朋友这样随意的问话,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卓斫也坐在石凳上,“我杀了人,我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是在拯救他们,可是我却看着席里维斯做出了那些残忍的事情,那也是错误,可我没有抗击,诺拉斯当时也是手无寸铁,可我没有给予帮助。我是个帮凶,是个刽子手,我不配当一个骑士,也没有资格握住自己手中的剑。”他的声音是如此平静,平静的让人心生怜意,这是他对自己逝去的天真最后的哀悼。
他坐在那里,等待着霍尔最后的宣判。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你没有错。”然而,霍尔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够去抗击的,我们是骑士,可我们不是圣人,我们只是做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不是逼迫自己坐不能做的事情。帮助手无寸铁的敌人就是在毁掉你自己,这种时候,你必须暂时忘去你的正义。无论何时,你都应该记住,你所有的正义都是建立在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如果你是逢利斯的人,那我们现在的抵抗就是错误,就该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