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马车的颠簸之后,宫晓咏深深领悟了被邢翊鸿“抓”回王府之前自家王爷说过的那句话。果然,马车轿子什么的也不是真的舒服啊,近距离还无所谓,长途那种,真是有一种恨自己没长牢靠肠胃的怨念。不过好在也习惯了。
安启知道一条通往陇俞的近路,但这条路并非是官道,所以有时候他们不但要走小村镇,还要有一部分时间在林地野道里前行。一开始宫晓咏还蛮担心的,毕竟这一回只有他们仨人在“荒山野岭”里,哪怕他知道这俩男人武功高强,可他没见过啊!想想那些电视剧里,每当到了这种地方都有山贼土匪什么的出现拦路,他就有点儿心里发毛。关键是有时候他们没赶上村镇,就直接在野外住宿了。虽然要做做样子,他们在离开上一个村镇的时候都会买一些食材带着,他能更轻松地把空间里的食材混进去,可天黑之后,他还是觉得看着黑漆漆的树林子心里发虚。
当听到宫晓咏的担忧之后,邢翊鸿和安启都笑了起来。
小咏子不乐意了:“笑毛啊!我这是在说一件非常正经的事好不好!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武功高强啊!首先,我没看到过!其次,我家乡有句话叫‘双拳那第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万一人家下来几十人,还不是只能去挨打的!”
邢翊鸿笑道:“打不过还能跑啊!这车里东西又不值几个钱。何况,这些地方你看着没多少人烟,可也是不是真的荒山野岭没人出没,有一些林还是富户名下的财产,哪儿来那么多山贼啊?再说了,咱们大恒虽然不能说太平盛世,人人吃饱穿暖,可也没到盗匪成风。你呀,就是看了太多小说,脑袋里竟瞎想。”
然后安启不理解了:“为何小说?”
呃……邢翊鸿懊恼了一下自己居然也一时口快了。果然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就是麻烦啊!“就是故事话本。”说完跟宫晓咏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愉快双双愉快地笑了出来。
不过王爷的自信在出行之后的第十三天就被打破了。因为他们遇上了拦路抢劫的。
只是这些劫匪真是让他们有点儿哭笑不得。瞧着前面那几个都是壮年的汉子,后面还明显有几个女扮男装的在充数,就更别说那些女人后面,还有几个满脸稚气未脱的半大孩子了。其实最让他们在意的是,这二十来人穿的实在是太破了。
面对这样的劫匪,就算是宫晓咏也没办法生出太多恐慌来。根据电视剧的套路,这些人肯定是被逼无奈吃喝不上失去家园才会出来干这件事的。
劫匪头子还是挺凶悍的。至少声音还算洪亮。“你们把值钱的东西留下,人快走!”
“噗!”宫晓咏被这句话给弄得笑了出来。“艾玛,这哪儿是劫道的词儿啊!不是应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什么的么!他这也没气势啊!”
邢翊鸿则是被自家小王妃给逗乐的:“你哪儿啊就给他们想劫道的词儿了!要真是专干这个的贼匪,还喊出来让你做准备啊?!”
宫晓咏挠了下头:“也是哦。果然没有生活不行啊!”
安启也不知道宫晓咏哪儿来的那么多词儿,不过听上去一套一套的,还真是有趣儿。不过他现在主要要解决的就是这个“被抢劫”的事情。身为护卫,他是不可能让王爷和王妃亲自上阵的。于是他抄起赶车的鞭子跳下马车。“值钱的东西是有,可凭什么给你们留下?”
劫匪头子手里拿着一把砍柴的大刀,挥舞了两下,看样子是要给自己壮胆。“要是你们不留,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安启的面部表情不是太丰富,但是此时他还是嘴角勾起了些许:“那我还真是想试试你们的不客气是怎么个样子呢!”说着,他抬手摔了两下手中的马鞭,不但甩得“啪啪”声震耳得很,还直接把一旁的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给打折了。
这下不但把劫匪们吓得一哆嗦,连宫晓咏都傻眼了。“我了个去,这也太猛了!”这下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是有多大力道啊!要是抽掉快树皮什么的他还能理解一下,这是直接干折啊!!!
“劫匪们”怕了,所以他们逃了。但是明显看出这些人并不是真正山贼的三个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次他们本来就是为了调查那些贪官和赈济灾民的。看起来,这些人似乎也能够难的了。
宫晓咏看到了他一直想看的轻功,虽然不是跳起来在空中翻身打把势再前滚翻落地之类的,但安启那速度真是让他想不惊讶都难了。而且他是直接生擒了的。
“劫匪头子”被拿住肩膀,那股子疼真是他前所未受过的,这时候本就不是什么狠戾的人,一下子就嚎出来了。按声音在宫晓咏听来,比方才安启轮鞭子的声音更“嘹亮”。
见领头的人被抓住了,那些人有一些停下了脚步,不过很快就在“劫匪头子”艰难的挥手下跑掉了。对此安启没有说一句话,当然也没有放松对这个人的钳制,等那些人都跑远了,他这才用力“拽”了一下“劫匪头子”的肩膀,紧跟着那个男人就痛苦的哀嚎了一嗓子。
宫晓咏被弄得一个激灵。不过看安启松手之后拿男人整个瘫软在地上,右肩膀有塌下去的样子,他就知道是被拽脱臼了。“艾玛,真狠啊。我看着都疼。”
邢翊鸿拍了拍宫晓咏都肩膀,而后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劫匪头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倒霉过。现实没过门的媳妇儿突然退婚嫁给县城的一个员外当了第六房妾室,紧跟着就是家里的田被人强行买走了一半。再后来洪水过境,剩下那半田和家宅都被泡在了水中,好不容易跟一群同乡跑出陇俞,结果跟他们一样跑出来讨饭的人太多,他们这又老又小又有不老少女人跟着,生生是没抢过那些人的“地盘”。想在山林野地里挖点儿野菜打点儿猎先糊弄着或者吧?还他妈的被人警告说这附近都是钟员外家的财产。逼到没法子想着出来打劫一下,好不容易卯足了劲儿,却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
见男人迟迟不开口,宫晓咏凑合了过去。脱臼这种事拖延太长时间可不好。“我看你们不像是劫匪,倒像是哪里受灾的百姓。你若说了实话,我们不但不把你送到官府,或许还能帮你们解决一下燃眉之急。马车里有几袋子米,我想应该可以让你们刚才这些人先吃两顿饱饭。”
他们做这没良心的事为啥?还不就是为了先填饱肚子,不然就真得啃树皮了。不对,这树是人家钟员外的,他们啃了爬是也要吃官司的。见面前这个少年也就十四五左右的样子,虽然穿着不是太好,但也能看得出生活不错。而且看这模样的确非常顺眼,反正也这样了,他就说了实话。
听到他们这二十来人就是陇俞逃出来的难民,邢翊鸿立刻皱了眉头:“朝廷不是拍了钦差去赈济?你们难道一颗粮都没收到?”他是真没觉得钱兆宗和那些人能做得这么绝。毕竟这种时候最容易逼反百姓。可看意思,他之前想的还不够狠。
男人呲牙咧嘴地啐了一口:“狗屁的钦差!我们好不容易盼到了他们来,可结果只是发了五天的粥饭,每人五文钱,就把我们打发了。还不如出来要饭挖野菜吃树皮扛饿呢!”
这下三个人面色都不好看了。而且宫晓咏还听到了男人肚子里清晰的叫声。“你们多久没吃东西了?”
男人面色一白,尴尬地回答:“昨天晚上还煮了点儿野菜。不过这片林地是现成钟员外家的,头两天他们派人来赶过我们。我们这里老老小小,有十个女人跟着,也不敢真的找一个不熟悉的深山。所以没法子,才想昧着良心抢一次。最起码能让那些孩子和女人吃上一顿饱饭。”
宫晓咏同情心立刻就控制不住了:“那个什么钟员外还来赶你们?也太离谱了!”说完,他扭头跟自家王爷道:“翊鸿,咱们是不是……”
立刻明白了宫晓咏是什么意思,邢翊鸿摆手示意晓咏先别承诺什么,然后自己询问:“你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男人忍着疼回答:“就在林子中间。”
“如果那个钟员外再派人来赶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办?”邢翊鸿继续问。
男人面部扭曲着:“还能咋办,走人呗。不然我们这些老百姓要是被送进衙门,不关也得打上十几二十板子。到时候不死也废了。实在不行就继续往京城那边走,总有地方能要到饭吧。”
宫晓咏不赞同了:“你们好手好脚,干嘛要饭啊!我看刚才你们这些人都年纪不大,做工也能赚到糊口钱啊?”
男人因为疼痛,所以笑容很难看:“哪儿那么容易呢。就我们这破衣烂衫的,哪有正经营生会轻易请我们。就算有,也都是那卖苦力的活。我这样的没问题,可还有那些孩子女人和老人呢。就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扛包那俩钱,分摊了也跟挖野菜讨饭差不多。都是乡里乡亲还都差不多沾亲带故,既然一起逃了出来,哪能半路给扔了不管。谁不知道讨饭磕碜呐,可你们瞧我们这样的,往哪儿一站,谁看到能说不是要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