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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曲 完结+番外 (若花辞树)


  这念头甫一出,汉王又觉自己真傻。她当然好啊,她不好又怎会救她,她最好了。
  汉王莫名觉得喜孜孜的,却更不怎么敢看君瑶了,低了头专心致志地用粥。
  粥是白粥,淡的,其实是有些难以下咽的。
  汉王出身尊贵,从未短过衣食。膳食自来精细,倒未试过连着二餐,皆是白粥。但她不说,也不抱怨粥不好,乖乖的一点一点吃下去。
  像个不挑食的好孩子。
  君瑶看着她的头顶,目光微微柔和,但也只一瞬,又复清冷。
  一碗粥尽,汉王饱了,她搁下木勺,又道了一声:“多谢。”
  声音仍是轻,却比日间那声重了些,能使人听到了。
  君瑶回道:“不必客气。”收了碗,放归木盘。
  汉王听她答她了,精神一震,备受鼓舞,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鼓足了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话一出口,她顿觉自己鲁莽,怎能随意问人名姓?她忙改口,道:“我、我叫萧缘,我是汉王,赴临淄就国的。”
  君瑶眼中染了少许笑意,却是答了她:“我姓君,名瑶。”
  君瑶。汉王在心中默念了两声,暗道,真好听。
  二人一问一答,算是起了个好头,恰可顺着说下去。偏生汉王一紧张,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君瑶略略等了片刻,见小殿下并无旁的要问她,弯身端起木盘,欲离去。
  她方一转身,衣角却被抓住了。


第七十一章
  君瑶回首, 低头一看, 只见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那小手的主人平躺在榻上, 眼巴巴地望着她。
  “还有何事?”君瑶问道。
  汉王眼底闪过一抹胆怯,只是她余光扫见四下黑洞洞的, 那盏烛台就在木盘上,倘若君瑶走了, 室内必是又复黑暗。
  汉王鼓足勇气, 道:“我有疑问, 欲请姐姐解惑。”
  君瑶皱眉,似是不愿。汉王极敏感, 见她为难, 不敢勉强,正欲松手。远处又一声狼嚎传来。汉王吓得一哆嗦,忙将衣角抓得更紧了, 望向君瑶的眼眸中满是企求。
  哪里是有事相询,分明是小殿下怕黑, 不敢一人独处。
  君瑶只觉当真救回了一个小麻烦。
  她救汉王, 原不过一时心软, 且观小殿下气运,寿数不止于此,当只一时波折,救便救了,称不上逆天改命。只等她伤势好些, 能落地行走,便送她回去,此后自也不必有甚瓜葛。
  谁知,救了这小东西回来,考量却是一重接一重,先是以法术治好了她的伤,却不能教她看出端倪来,需以凡人草药来遮掩,接着那箭伤颇深,也不可愈合太快,显得离奇。再次,小殿下凡人之躯,不可不进吃食,还需替她觅食。
  君瑶自生出灵智,便是独来独往,何曾照料过凡人。这种种下来,已觉麻烦,谁知眼下,还要陪着小殿下入睡。
  君瑶迟迟不答,汉王急了,唯恐她拂袖而去,又道:“就几句,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一抹哀求。
  君瑶已觉不耐,看了她一眼。汉王叫她眼中的冷漠扎了一下,不敢再求了,她缓缓松了手,衣角自她手心滑出。
  汉王有些难过,一是她怕黑,君姐姐不肯陪她,她必是要怕上一整晚了,二则是,君姐姐方才那般看她,显然是不喜欢她的。
  必是她太多事,令她厌烦了。汉王既难过,又觉羞愧。人家肯救她就很好了,她怎能再与人添麻烦。
  君瑶低首望了一眼,只见汉王垂着脑袋,那收回的手略显无所适从地抓着薄被的边缘,很是可怜。
  小麻烦。君瑶心中叹了一句,转身往门边去。
  方欲推门,便闻身后那人绵软绵软的声音:“你早些歇息,多谢你救我性命,我、我必会报答你的。”
  她显是已将自己安慰好了,不吵不闹,也无怨恨,真心实意地谢她。君瑶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黑暗中,那小东西枕在瓷枕上,黑漆漆的眼眸泛着水泽,望着她,那目光仿佛驯养的小兽,澄澈而惹人怜爱。
  君瑶顿了顿,终是推门而去。
  她走了。
  又是一室黑暗。
  汉王顾不上其余,忙抓住了薄被,往上扯了扯,只留处一双眼睛在外头。她极力克制了心神,不去想可怖之处,将心思转到刺杀上。
  敢刺亲王的,只那几人,汉王虽单纯了些,却又不傻,想一想,也知是哪几人。府中甲士必是折了不少,待她回去,需好生抚恤家眷,活下来的,也要厚赐。还有君姐姐,也要好生谢她。
  只不知她喜欢什么。
  汉王旁的不多,只钱财无数,她能谢的也只田宅银钱而已。但她一想到君瑶性情清冷,又觉,她许是看不上钱财的。
  汉王便很愁起来。窗外清风忽起,吹入室中,烛光被吹得东倒西歪。
  汉王猛地一阵提心吊胆,盯着那火苗,唯恐它叫风吹灭了。幸而那火苗虽微弱却颇顽强,风渐平息,歪歪倒倒的烛火缓缓立了起来,继续燃烧。
  汉王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是她这时才忽然发觉,屋外那时远时近的狼嚎再未响过,连同一阵一阵的虫鸣也歇了。
  室内虽还黑着,没了这些声响,倒也不那么可怕了。
  隔日早膳,仍是白粥,只多了一碟腌得松脆可口的酱萝卜。君瑶捧着粥,汉王持勺,很快填饱了肚子。
  君瑶仍不与她多言,投喂过后,便要走,汉王忙趁空隙,问道:“你可知,我那几名从人境况如何?”
  “无碍。”君瑶答道。
  汉王安下心来:“那便好。”
  按常理,她该央君瑶往官府报信,遣人来迎她才是,只她伤势颇重,需人照看,若是回去,延医请药,少不得露出破绽。
  汉王未提,君瑶自也知为何,更是不提。
  汉王越发觉得君姐姐虽不喜言辞,看上去也是冷冷的,人却很善良。她知她身份,从未问过一句为何汉王竟是女儿身,也没有要赶她走,更未求过什么谢礼。
  她居山中,衣食简朴,怕是一位隐士,救了她,多半是她心地好,并不求什么回报的。
  汉王觉得君瑶很好,不由自主地对她好奇起来。
  人总不会生来便是隐士,便在山中住,定是有前尘往事,家人亲眷的。君姐姐为何会在山中,又为何独身一人?
  汉王脑袋中满是疑问。
  君瑶哪知她那小脑袋中已想了这许多。
  她从未替凡人治过伤,然一千年下来,却在广平寺中见过几回受了伤的僧人是如何医治的。伤处需敷草药,再以棉布包扎。早药隔上二三日便要一换,以维持药性。
  君瑶为不使汉王起疑,自也照办。
  傍晚,她携草药、棉布往汉王房中去。
  汉王养伤,百无聊赖,躺在榻上胡思乱想,见君瑶来,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一亮,尚未开口,便已显出喜意,显是时时盼着她来的。
  她一举一动皆在君瑶眼中,见她如此,心中无奈摇头,道:“我与殿下换药。”
  汉王点点头,很是有礼道:“有劳姐姐。”
  君瑶略一颔首,以示回礼,除此之外,并不多言。跪坐到榻前,掀开薄被,去解汉王衣带。
  汉王只着一身中衣,里面便没有了。衣带解开,掀开衣襟,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汉王腾地红了脸,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皆是女子,且君姐姐是与她换药,换药乃正事,很正经的,她该严肃一些才是,然而不知为何,汉王就是很害羞,她低垂了眼帘,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君瑶,脸颊滚烫滚烫的,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君瑶本是专注手下,小殿下乃是女子,看一看似乎也没什么,且她身上原先沾了血污的衣衫便是她换的,早已看过一回了,再看一回,是很平常的。
  然一见汉王双目低垂,粉颊羞红的羞涩模样,她只觉心间一紧,再不敢将目光挪到那光洁胜雪的肌肤上。
  室中格外沉默,隐隐间似又有旖旎作祟。汉王不敢抬头,君瑶敛目,只看着那一处伤口。
  伤口极深,刚一拆开棉布,便见血肉模糊。肉体凡胎,中箭那瞬定是疼得厉害,难为殿下那时竟能忍着,未呼一声痛。
  要换新药,需将旧的清去,少不得要碰到伤口。君瑶提醒道:“殿下且忍耐片刻。”
  汉王立即回忆起中箭时的痛楚,小脸一白,仍是勇敢地点了点头。
  君瑶放轻了动作,拧了帕子,擦拭伤口。帕子刚一触上伤处,汉王的肩便是一颤,皮肉跟着收缩。君瑶狠了狠心,未停下动作,轻轻去擦残余的伤药。汉王嘶的一声,短促轻呼,便忙咬住了唇。
  端来清洗伤口的清水已浮了一层血色,总算清干净了伤口,可上新药了。汉王一直未喊疼,却克制不住地流眼泪。
  草药捣烂,药效在药汁中,药汁一浸入伤口,疼如刀割,汉王猛地一颤,倒抽了一口冷气。君瑶手下一顿,去看汉王。
  汉王怕她担心,张口安慰她,一开口却是控制不住地哽咽:“不……不疼的……”一面说,眼泪一面滚落。
  作者有话要说:
  汉王羞羞脸:好羞涩,被阿瑶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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