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方棠又起晚了,他显然很没精神,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
栗延臻穿好衣服,到床边来哄他,星星点点的吻落在他额边鬓角,低声哄道:“今日不上朝了么?我替你向陛下告假。”
方棠翻了个身,艰难地要下床:“不必,我这就起床更衣。”
栗延臻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替方棠梳好头发,两人一同乘车去上朝。
车里方棠靠着他补觉,栗延臻低头翻昨天栗苍给他递来的战报,说是北方鲜卑虽已签了休战和议,却仍时常有流寇侵扰,他大哥带兵在那里驻守还好些,只是无法全然斩草除根,总是有些麻烦的。
估计要不了多久,栗苍还要带兵北上镇关,大概要过了年关,会去面圣再议领兵起程之事。
虽然人人都骂栗氏一族满门佞臣,然而放眼满朝上下,却并未再有第二人能够有如此赫赫战功,令北境匈奴闻风丧胆,退居阴山不敢来犯。
要做佞臣,那也是有本事的佞臣,这个位置万万不是饭桶草包能坐得住的。但凡渠帝还有其他人可用,当初也断不会提拔炙手可热的栗氏众人,养虎为患。
都说伴君如伴虎,然而当今天子不过一介病猫耳,真正的虎,正蛰伏于朝堂。
作者有话说:
啧 忍不住了,再来一发
第10章 赏雪
今年雪下得早,冬月里便下了第一场雪。方棠一觉醒来听婵松说外面下雪了,立刻来了精神,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让青槐给他找厚衣服穿。
栗延臻难得起得比他晚,靠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瞅着他忙活,笑了一声说:“这雪才多大,堆雪人都堆不起来,你等到午后下大了再说。”
“我先去看一看嘛。”方棠低头让青槐给自己系好斗篷,抚平肩头的褶皱,脸上难得神色飞扬。
栗延臻朝他招招手:“过来。”
方棠觉得他这也太像招逗宠物了,心下不爽起来,一偏头:“有你这么叫人的吗?”
“好,夫人过来。”栗延臻又叫了他一次。
方棠不为所动。
栗延臻无奈,脸上笑意却更盛:“御史大人,好探花,少夫人,你自己挑一个,来。”
方棠这才甩着手走过去,栗延臻伸手扯了扯他衣领,看他里面穿了三四层足够御寒,便点点头道:“好,去吧,中午我叫人搬了炉子在院中给你温酒烤肉吃,你好好赏雪。”
今日正逢休沐,百官都不用上朝,方棠难得满院子跑着撒欢儿,一袭红袍在一片白茫茫中相当惹眼。院子里红梅刚好也开了,方棠站在树下踮着脚折枝,想够到高处一些的梅枝插瓶,然而就差一点。
一只手越过他头顶伸出,替他折下高处的花枝,抖落花瓣上的新雪,接着便插进了他衣领。
方棠一激灵转过身去,看到栗延臻正垂眼带笑望着自己,穿一身苍青色斗篷,肩头落了层薄雪。
“我,我的烤肉和酒呢?”
方棠忽然语无伦次起来,结结巴巴地盯着栗延臻的眼睛,目光却不住躲闪。原本他想说些别的什么,话到嘴边却被打成了浆糊,只问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还没到午饭,他这么问,显然有些太慌不择言了。
栗延臻似乎没察觉到什么,说:“别急,羊羔肉要现杀才新鲜,我已经叫人快马去东林苑取羊肉了,夫人再等等。”
午饭的时候果然有人搬来了炉子,方棠坐在廊下看青槐几个人在那边忙活,看到一半的诗集摊开了放在腿上,书页上落了两瓣红梅。
嘴角被什么冰冰凉的东西碰了碰,方棠转过头,看到栗延臻举着两串糖葫芦,正递给他一串:“吃不吃?”
方棠不客气地一把拿过来,想了想,又把他手里另一串也抢了过去,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
栗延臻坐到他旁边,伸手替他拂去书上的花瓣,说:“吃过饭我要进宫一趟,陛下召我和父亲商量事情,结束之后我带你去跑马,如何?”
“年后起兵北上的事情么?”方棠问。
“大概是。”栗延臻说,“我可能也要一起去。”
方棠点了点头:“哦。”
栗延臻看着他,忽然问:“御史大人会舍不得我吗?”
他这句“御史大人”和叫“夫人”时的语气相差无几,方棠甚至觉得栗延臻不叫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端端正正唤他官职的时候,反而要更多几分缠绵悱恻的意思。
呸,他又在乱想。
方棠很不喜欢自己这些没来由的念头,他在袖子底下轻轻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转移注意力。
“我舍不得你做什么?”方棠面不改色道,“你走了这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舒服得很。”
栗延臻握住他的手,替他抹了抹嘴角的糖汁:“等下要不要陪我进宫?宫里那么多点心,挑你喜欢吃的。”
“我为什么要去啊,去了人家又以为我与你不清不楚的。”方棠摆摆手,“我不去,我在府里等着。”
“原本就是不清不楚。”栗延臻说,“我不介意。”
方棠冷笑:“哼,我介意。”
他从廊椅上跳下来,拍了拍斗篷,举着没吃完的糖葫芦走到院子里,闻到烤肉的香味:“我饿了!”
石桌上放着两壶樱桃酒,方棠看到愣了一下,问婵松:“这是你买的?”
“不是你让少将军去买的吗?”婵松道,“这酒一般可只供给宫里,寻常人哪有那么容易买到。少爷你从前天天进宫的时候才有得喝,忘了?”
方棠回头看了一眼正朝这边走的栗延臻,两人目光交汇,他忽然躲闪了一下,不自然地回过头,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好饿,我要吃烤肉。”
半根没吃完的糖葫芦骤然失宠,方棠举着胳膊要让婵松拿去丢掉,栗延臻从后面握住他手腕,低头咬了一颗山楂吃:“这个不要吃了?”
方棠看着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把糖葫芦丢给他:“不吃了,拿去!”
栗延臻习惯他偶尔这么骄纵的脾气,从容地接过糖葫芦,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吃了:“梅花给你插好了,吃完饭可以去看。”
“我不看。”方棠语气硬硬的,“要看你自己去看。”
栗延臻愣了一下,对婵松使了个眼色:他怎么了?
婵松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棠肉眼可见地没有早上起来那会儿心情好了,盼了许久的烤肉到嘴边仿佛也干巴巴的,没什么味道。他多喝了些樱桃酒,想起来这也是栗延臻拿来的,不由得沉下脸,将喝光了的酒盏重重往桌上一放。
“夫人,我得出门了。”
栗延臻边系斗篷边往外走,还不忘给方棠拍拍肩头的雪,“你去午睡吧,等我回来。”
方棠躲避着他的目光,含混道:“我才不等你回来,不要吵我睡午觉。”
栗延臻带着闻修宁走了,方棠这才松懈下来,甩了甩斗篷,往屋里走去:“婵松,把房里的沉香点上,我午睡起来再熄掉。”
“少爷,你怎么不高兴啊?”婵松打开香炉的盖子,倒了一勺香料进去,“少将军不是说午后带你去山上骑马吗,多好。”
方棠往床上一躺,拿被子蒙住头:“不要提他!”
“怎么了呀少爷?”婵松点好香炉,毫无眼力见地走过来,“刚才还好好的,少将军多疼你啊。”
方棠打起滚来:“不要提他不要提他!我要睡了,你们出去!”
婵松和青槐几人面面相觑,都没说什么,只得退了出去。
方棠一个人卷在被褥里,觉得脑袋乱得很,胸口也莫名其妙地滚烫,扑通扑通怎么也按不下去。
“不要想栗延臻。”他命令自己,埋在被子里小声嗫嚅了一句,然后便不说话了。
内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接着响起两声微不可察的抽泣,是有人硬生生将自己郁结得掉了泪。
方棠抱着冰凉的玉枕,肩膀在抖动。那枕头是新婚第二日栗延臻送给他的,说是可以缓他夜里梦魇,早上起来便不那么没精神。
后来他发现,抱着睡要更加安神,仿佛梦里也有人一下下抚弄他的额角。
他闭着眼,心里默默地念给自己听:“不要再想到他了,方棠,你是陛下的人,你在这里是为国之社稷。苦日子你早就过惯了,不要忽然来个人对你好,你就想依靠他。”
十多年都是如此捱过来的,方棠,你别再想了。
·
栗延臻从宫里回来,进了门听说方棠还在睡,路过门口的时候便折了一把红梅进去。
他将梅枝插进桌上的青釉瓶里,转头看着将被子抱成一团熟睡的方棠,过去想替人掖掖被角。刚拎起被子,却看到对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随他的动作皱了皱眉,手掌不由自主攥紧了些。
栗延臻低头仔细看了看,是那枚蝠纹玉佩,方棠午睡前应该是要解下来放枕边安神的,大概是这玉佩触手生凉,方棠睡得热了,梦中便随手抓过来。
“你家少爷睡了几个时辰了?”他问身后的青槐。
“两个多时辰了。”青槐道,“平日里少爷睡一个时辰不到就该起来了,大概是天冷贪睡,又喝了酒,现在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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