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厉云埃被萧临危“重伤”的消息已传的沸沸扬扬,萧临危又撤走了帐内所有侍奴,江恶剑便借着照顾这一大一小,再没有回去自己宫帐,只整日抱着江子温憩于床边矮塌。
“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里,一豆微弱烛光堪堪笼着几人,询问了诸多与江子温兄长有关的问题都没能得到答案,江恶剑抓心挠肝间,最后又不死心地问道。
只见卧床良久的厉云埃终于动了动,在江恶剑期待的目光中微微抬眸。
开口道:“杀过很多人。”
“……”
“但很可怜。”
“啊?”
江恶剑一愣,难道自己就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最可怜的是,你并不可恨。”
“……”
厉云埃一番话说得深邃,又像什么都没说,江恶剑无疑被绕得没了声音,抬手忍不住再从眼前银盘揪起一颗葡萄,面目狰狞地吃下。
丝丝甜爽化入满齿,像清凉甘露稍微浇灌他近来愈发焦灼不已的心。
吃的自然还是进贡的那些葡萄。
毕竟耗费无数人力才运送至王庭,全部扔了实在可惜,厉云埃干脆让江恶剑捡来了自己帐里,反复清洗,好在毒粉悉数沾于外皮,里头果肉仍可照常食用。
虽不再新鲜,意外的仍十分可口,连厉云埃初尝时也是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一连吃了些许,俨然无一颗如萧临危口中的“难吃”。
此时已被他们二人吃得七七八八,仅剩孤伶的一串。
不过,更让江恶剑心情复杂的,实际是厉云埃为了佯装与萧临危彻底决裂,简直做足了准备。
自萧临危一走,他就找出了江湖中人用于易容的假皮,经他颤巍巍的修剪描摹,再与皮肤相贴,竟出奇逼真,鼻青脸肿的模样让江恶剑再三观察都难以分辨,若非亲眼目睹他乔装的过程,难免也要唏嘘萧临危下手过重。
而原本赏心悦目的一张俊脸变得让人难以直视,厉云埃倒依旧淡定,即便并无他人,每每动作时,仍一副快要撒手人寰的架势,辅以他本就不怎么利索的手脚,整个人如一吹就破的薄纸,江恶剑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很难不入戏。
只不过,戏已演了快五日,倒始终没见有人前来。
难不成哪里露出破绽了?
还是对方根本就不打算再对厉云埃出手?
江恶剑脑中混乱地又想了片刻,眼皮终有些发沉,就那么一边轻拍怀里的江子温,一边坐着闭了眼。
这姿势按理不易睡着,但不知为何,像早就烙进骨子里的熟悉,几日下来他都是这般休息,并不觉得有一丝疲惫。
一旁厉云埃也再不开口,只剩昏黄烛火无声摆动,鼻间萦绕独属于北州的鹰香,朦胧托着与平时毫无两样的寂静。
倒也不一样。
因为伴随江恶剑逐渐均匀的呼吸响起,厉云埃这次起身,将仅有的微光给挑灭了。
他们接连几晚留灯以备江子温服药,眼下江子温已有明显好转,自是不需再留。
于是,夜至深更,江恶剑忽被细若游丝的一声惊醒,他下意识地仍保持呼吸平稳,双目微睁,眼前黑沉一片。
而那声音如幻觉般仅一刹那闪过,江恶剑一动不动地细听,竟又消失良久。
只能凭借短暂的一瞬,勉强听出动静似乎来自帐顶的圆窗。
心知厉云埃定也不可能安睡,江恶剑倒不算担心,只静静等着头顶的人再有动作。
谁知出乎意料的是,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微风拂起他垂落额前的发丝,江恶剑不由眉头一动。
风是从帐门方向吹来的。
有人进来了!
对方从帐顶眨眼落到门前,他竟毫无察觉?
暗叹来人轻功竟如此高强之余,江恶剑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唯一确定的是,来人已然摸黑潜入帐内,携着满身森诡,正一步步向床间“重伤”的厉云埃靠近。
每一步悄无声息,又像急不可耐,带起细微的浮沙,隐约飘来风尘仆仆的味道。
察觉对方从自己眼前径直越过,江恶剑一掌不着痕迹地抱紧江子温,另一掌已几指并拢,飞快蓄起内力。
然而就在昏黑之下,魁伟高大的轮廓终于驻足在厉云埃跟前,正朝厉云埃抬起一臂,江恶剑还未来得及出手,心下又猛然一跳。
不对……
头顶再次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小响动,无不提醒着他——
来的竟有两个人。
原来一开始便隐在帐顶圆窗上的那一个,一直趴在上头不曾行动。
为什么?
是在替潜进来的这一个放风么?
却也在与此同时,江恶剑突然意识到,到底是哪里让他心觉异样。
不对,他们并不是一伙的。
因为此刻站在厉云埃身前的人,尽管已朝厉云埃伸出手去,但是,他的身上从始至终都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杀意。
尤其,他指尖所落之处,似乎只是厉云埃无意卷起的一角被子。
什么玩意?
这人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潜进来,就为了替厉云埃……掖被子?
而正诧异,江恶剑颈后倏然一凉,就在霎时间,无法掩盖的杀机自头顶倾洒而下。
无疑是帐顶圆窗上那名真正的刺客确认来人与自己并非一路,再不犹豫地动手。
“小心!”
几乎不假思索地,江恶剑一跃而起,一边护紧江子温,一边在数道寒光猝然从上而下尽数冲向厉云埃之际,掌风震起长剑,铮然脆响间,将多数淬有剧毒的厌云镖扫落。
而剩下的一两道厌云镖在距离厉云埃不远处也皆被震开,出手之人自然是诈尸一般的厉云埃。
把正给他掖被角的身影都吓了一跳,要不是厉云埃及时将人压下,那人可能已被厌云镖割破喉咙。
而窗上刺客见厉云埃分明身手如常,当即醒悟自己中了圈套,转身便欲撤离。
可惜,整片宫帐顷刻灯火通明,帐外俨然已被萧临危事先埋伏的众多苍鹰兵围得水泄不通。
等候多时的萧临危却看也没看一眼那插翅难飞的刺客,甚至没有好奇他面纱下的真容,只面目可怖地夺过旁人火把,大步走进帐内。
火光瞬时一扫昏暗,江恶剑眼前蓦地通亮,不由半眯起来。
终于看清厉云埃正压着的,原是一从未见过的男子,虽然身形不输北州人的威猛,但从样貌肤色来看,竟像是从南隗而来。
是厉云埃的旧识?
而萧临危举着火把,眸底却冻成千尺寒冰,显然忍耐许久。
“来人——”
可即便如此愤怒,也在乍然看到厉云埃那一张被自己“重伤”的脸时,诧异到嘴角抽搐,话都忘了说了。
第88章 私会
来人是南隗五派之一金楼楼主——厉云埃的幼时好友,也是对厉云埃暗生情愫,却顾忌他还未分化而始终不曾开口的尉迟骁。
因他的神臂弩极为惹眼,所以自他一出现在厉云埃的宫帐附近,萧临危就已认出了他。
而萧临危为了不惊扰真正的刺客不得不一直按兵不动,也想看一看,这深更半夜摸进他北州王妃帐里的南隗人究竟要干什么。
这一看,果真罪不可恕。
不过通亮之下,显然也被厉云埃脸上情形所震惊,尉迟骁一双剑眉怒立,从厉云埃身底一骨碌爬起。
“萧临危!”抬臂将厉云埃护在身后,尉迟骁反倒比萧临危先一步开口,“本来听说他在这里受尽委屈我还不信,想不到你竟真敢这么欺负他,今日我定要带他回去,谁也别想阻拦——”
却见他话音未落,正愤而拉弓的一手突然僵停。
原是刹那飘落的一物将他整个手掌覆盖,尉迟骁下意识低头,便看到掌心赫然是一块皱巴巴的假皮。
猛一回头,厉云埃正神色淡然地又从脸上撕下另外一块,不出片刻,人已恢复原本清冷俊丽的模样。
“……”尉迟骁自是懵了。
萧临危则瞬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冷嗤一声,又继续先前的话吩咐道:“把里面的窃贼也给本王拿下。”
窃贼?
旁边正满头雾水的江恶剑一听更迷糊了,偷什么了?
“是误会,”而厉云埃这时开口,对几名奉命而入的部下道,“你们都下去。”
“……”部下们只好犹豫看向萧临危。
萧临危面色更沉:“王妃不要挑战本王的耐心。”
“你的手受伤了?”却丝毫没有为自己处境有半分担忧,尉迟骁在庆幸厉云埃安然无恙之余,一眼看见厉云埃手臂的刀伤,不由又皱起眉,转头怒视萧临危,“是你伤的?”
萧临危看他气焰如此嚣张,这次不怒反笑,一口承认下来:“是本王又如何?”
“无可救药的蛮人!”尉迟骁气道,“你为了得到南隗庇护,我看比当年犯我南隗的混账们还要龌龊——”
“别胡说,”厉云埃突然打断尉迟骁,轻描淡写地解释,“是我自己无意伤到,与他无关。”
“……”正要再说什么的萧临危闻言一愣。
“你不必替他隐瞒!”可惜尉迟骁因为萧临危的态度已认定厉云埃的日子绝不好过,“就算违背圣旨,我也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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