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必要再度引起江湖和朝廷两方动荡,能否活下来,更难以设想。
所以到头来,还要庆幸不成?
思及此,司韶令峭冷的唇角抿出讽刺的笑。
而对方云淡风轻地开口,无疑再次看穿司韶令所想。
“你是该庆幸。”
“常人经历多次强扭乾坤,早就死了,是你喂了他那么多颗金菩提,才保他活到现今。”
“恰好,你当年没有金菩提,才导致丹田俱毁。”
“……”司韶令皱眉看向对方,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
恰好?
他丹田俱毁,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可惜男子这时拧了掌心的水葫芦,慢条斯理地仰头饮下几口,再说话时,话锋一转。
回到先前所谈话题:“洗骨丹的解药,倒也并非全然没有头绪。”
闻言气氛陡然一紧,司韶令嘴角微沉。
“我说了不必紧张。”
对方轻笑:“江恶剑身上虽流着萧夙心的血,但以他的经历,其实未必有用。”
他说得不错。
先不论江盈野所作所为,后来江恶剑被迫服用洗骨丹,又遭青冥强占信引化为鬼士,甚至包括他体内的金菩提,都有可能早已影响了他原本的模样。
却当司韶令神色复杂地同样意识到这些,对方在停顿过后继续道:“不过,他还有个妹妹,这几年倒护得紧。”
“……”
这一番话落,尽管司韶令一言未发,本就昏暗的马车内顿如阴云密布。
男子依旧笑得笃定:“想不到萧临危带走他们兄妹半载,始终从江恶剑身上着手,从没有考虑过江子温,与他幼时的精明倒不怎么一样。”
“否则,成丹或许已经制出来了。”
成丹?
直视司韶令薄纱下微动的视线,对方并未犹豫:“所谓解药,当然就是成丹。”
确实。
现今的洗骨丹最恐怖之处正是在于缺少一味可平息杀戮抑或淫欲的良方,若能找到解决方法,解药和成丹几乎可同时出现。
可若就这么交出江子温,断然冒险。
“不过炼制成丹一事,相比起来,北州更为擅长。”
只见男子也不再绕弯子,这次径直说道。
“但南隗医术更胜一筹,倘若从南隗派人去同北州联手,想必事半功倍。”
“至于江子温,也可留在北州,你觉得如何?”
“……”
司韶令蓦地抬眸,显然对方此番提议令他过于出乎意料。
他就不怕北州炼出成丹后起了异心?
“就让你再放心些,”只听对方接着道,“祁大夫曾师从浮门,医术十分高明,让他们夫妇去,总不会害那兄妹俩。”
“……”
听到派往北州的大夫竟是祁九坤,司韶令心下更是惊诧。
听来虽然顺遂,倒也并未露出半分喜色。
而是眉头紧蹙着,司韶令沉吟片刻开口。
“为什么?”
以对方的身份,但凡对江恶剑有丝毫的顾忌,都不可能放他安然离开,遑论是这般毫无戒备地把所有人派去北州协助他们。
“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一了百了?”男子反问道。
随即也不待司韶令应声,他像是说笑地一摆手。
“我自小知书明理,可不是动辄便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
司韶令:“……”
“何况能人不比敌人,是杀不完的。”
“你们这些年轻小辈,也不知整日在门派里学了什么。”
“……”
对方看起来至多与厉云埃年纪相仿,此话一出,甚是奇怪。
“本以为你们兄妹几人,你当最为通透,想不到疯魔起来,和你那一心回北州种地逗猫儿的大哥如出一辙。”
回北州种地……逗猫儿?
然而不等司韶令想清楚这“猫儿”从何而来,男子接下来状似随口的一句话再次引他警觉。
“看来最得我心的,还是你家三妹。”
“什么?”
听他莫名且突兀地提及司恬尔,心内忽地牵扯,司韶令似隐约猜到什么,语气已不由僵硬。
对方像是未看出他骤变的脸色,只垂眸随意道:“阿旌这身功夫你都看到了,若无传人,太可惜。”
——阿旌,正是他身旁那武功诡秘的女人。
“你家三妹生来非等闲,纵了她在外那么多年,如今也该收心了。”
“有阿旌悉心栽培,前途必然不可估量。”
“……”司韶令终猛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怪不得他肯那般放心地由他们前往北州。
他是想将司恬尔收于身边,与那女人一般成为他的暗卫,同时也可作为牵制他们在北州一举一动的“人质”。
“我妹妹自幼性子顽劣,粗鄙乡野,不懂规矩,不喜束缚,与公子有如云泥,恐怕会让公子失望。”
而面容紧绷,司韶令开口间额头竟有青筋迸颤,已然极力忍耐。
“又不是选妃,”谁知对方依然嗓音安稳,甚至藏了笑意道,“有本事的人大多性情真挚,倒也无妨。”
“至于不喜束缚……那怎么会被一个人束缚了十几年?”
“……”
“眼下那人既已身故,此后山高水长,你怎知她还会再拘泥于情爱,而不愿入我这金池?”
“……”俨然已听出对方不加掩饰的决心,半晌,司韶令仍不甘道,“她不是池鱼。”
对方却又一笑:“那要看池子有多大了。”
“可惜你丹田俱毁,又代替不了她。”
也直到男子这最后一句看似无奈的话落下,司韶令紧攥在膝前的几指蓦然松开。
像倾覆的山海将他满身气力眨眼扑尽。
原来如此。
他先前那句——恰好。
——恰好,你当年没有金菩提,才导致丹田俱毁。
若非离开江寨后已成废人,那么本该被收在对方左右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才对自己说——该庆幸。
“放心,”而对面之人像是再无开口之意,此刻又举了水葫芦悠然仰头,这回出声的,是那叫阿旌的女人,“有我家主子在,不会让令妹受委屈,公子只管在北州早日取得成丹,待回了南隗,还可与令妹经常相聚。”
说着,阿旌做了手势,示意司韶令与对方的谈话已结束。
司韶令沉着脸走出马车时,一眼看到不远处淡定望来的厉云埃,明显也已知晓全部。
还未开口,只听那阿旌又道。
“公子实在不必担忧。”
“令妹在青邺行事谨慎,至今无人知晓青焉已死,于南隗功不可没,我家主子是真心赏识她。”
司韶令闻声又一顿。
突然想起,青邺失了王上,定要再立新王。
而青冥的死有目共睹,青焉却不同——她被江恶剑杀死在自己的冰室内,从始至终不曾败露,唯一知道此事的,则是已死的青冥。
那么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正是青焉。
南隗完全可以命人继续代之,再一步一步寻找合适时机,兵不血刃,顺理成章的吞下青邺!
“那若是……”已然领会了马车里心思深不见底的人行事之诡谲,司韶令只问道,“成丹一直没能炼出,又该如何?”
“半年,”未成想,那男子这时竟掀了帘,撑起一臂朝司韶令道,“若治不好,江恶剑也归我。”
“……”
霎时让几人陷入僵局的,倒不止因为男子猝不及防的威胁,也因司韶令顺着对方偏头的方向不经意看去,忽然扫见百步开外,那一道极为渺小却笔直的,正负手踮于树间至高处的身影。
是留在原地的江恶剑。
因司韶令的吩咐而无法离开十万鬼兵,但又实在对司韶令放心不下,遂站在原地附近一参天树顶,虎视眈眈的与这边相望。
也眼看着司韶令离他越来越近,踏着枝稍接连跃下。
待司韶令气息微乱地赶回去时,他恰好自最后一片叶间缝隙钻出。
而司韶令抬头看去,虽目光所及仍是四处灰沉,却好像又恍惚看到六年前,他们初见那日,江恶剑也是藏在树间,分明灰头土脸,与江寨污浊几乎融为一体,偏却望向他的那一双视线,清澄璀错。
这一次手中已无荆棘剑,他只微微张开双臂。
第211章 春来(正文完)
半年后。
东风破冻,三月春来,不同于南隗弥漫街头的烟柳小雨,北州已是暑热难耐。
司韶令从鹤苑——即曾经的苦笼离开时,接近晌午,掌心残留着新生婴孩的柔软生机,一块小小襁褓,将灰黯视线裹得盎然。
那是阿律的妹妹阿素不久前才诞下的婴孩。
当初那些坤奴们唯独将怀有身孕的她留下,叫她藏在苦笼,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也就仅有她与腹中孩儿得以保住了性命。
如今北州彻底合并南北庭,几乎所有宫帐都被重新安排,唯有苦笼,除了改名为鹤苑之外,萧临危仅是命人修葺一番,尽可能的保留了原本的模样。
厉云埃每日依旧一早前去,也不带侍从,独自打理着那片曾倾注了坤奴们心血的土地。
意外的是,萧临危虽夜晚与他同帐,却始终没来得及再踏入这里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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