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恶剑重新坐稳后,祁九坤像是看出他们两人之间一闪而逝的涌动,脸上微有意外,不免追问道,“和谁?你难不成还真欠了风流债——”
“你是在哪里遇到的她?”可惜这次祁九坤话音未落,司韶令忽地开口问道。
“……”没想到司韶令突然插话,虽明显为转移话题,祁九坤倒在停顿过后,还识趣地回答,“我也是来的路上才遇到的,她正偷偷跟在五派的人屁股后。”
“五派?他们又来了人?”
一想到魏珂雪的连番偷袭,江恶剑皱眉问道:“为了杀司韶令?”
“是你们俩。你们如今在南隗可是出了名的一对儿疯狗了,多少人盼着能手刃你们。”
说到这,祁九坤又正色道:“不过据我打听,都是因为擎山派的掌门。”
“他不久前传回消息,说你现今在敕风堂同司韶令一起为非作歹,极难对付,因此发动了个什么江湖令——谁要是能取你们俩的狗命,谁就是青崖盟盟主。”
“……青崖盟?”
江恶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一说法,不由反问。
包括一旁沉默不语的司韶令和无归二人,看神色俨然也对此事毫不知情。
“嗯,是近来的事,”祁九坤这回瞟了眼司韶令,像微一迟疑,最后还是冲他开口道,“现在都说你爹是前五派之首,另有神酒、天墟、浮门、金楼四派的现任掌门人,跟你们家也都沾亲带故的,这江湖早已失了公允。”
“所以从五派弟子里已经自愿出走了一些人,成立了这青崖盟,不需要有所顾忌,专门来对付你俩。”
“但现在群龙无首,里头又属擎山弟子居多,就暂时由擎山掌门魏珂雪代为盟主,待谁手刃了你们俩,谁就正式接任盟主,日后可与五派之首齐名,共定武林大事。”
“五派不会任由青崖盟发展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来先一步解决了你们,让他们永远群龙无首下去。”
“……”听了祁九坤这一番话,屋内又一阵寂静。
无疑,定是魏珂雪第一次偷袭司韶令时认出了江恶剑,便将消息传回了南隗。
只不过这“青崖盟”,断不可能凭借几日突然崛起,强大到可以和五派平分秋色的地步,魏珂雪分明从半年前,或者更早,就已开始暗地筹备,等待最佳时机。
便怪不得他第二次来袭时势在必得,原来是想在得到梦寐以求的风光之余,同时割裂五派。
只是他对司韶令说了那么多,唯独没有炫耀此事。
则是因为“青崖”,乃青山之意,他之所以取这一名头,实际是在效仿司韶令的“青山指”,自不愿被司韶令知晓。
说到底,他一面扭曲追赶,一面又万般毁灭,只为将司韶令身上的光据为己有。
可惜,他这次又失败了。
他现下应已得知他们并未死于那些北州鬼士之手,又要给青邺王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为何打断司韶令写出《清心曲》,大抵正陷入一团糟乱。
但也有一点,江恶剑心中清楚,魏珂雪这一行动,等于打起了整个南隗武林的主意。
这或许也预示着,不仅对北州,青邺对南隗的野心也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
当然,与他无关。
一人还是千万人置于水火,都与他毫无瓜葛。
“你们可想好了,”而祁九坤话锋一转,又开口道,“你们现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这么继续折腾,还是先把这事放一放,保住你俩的小命再说其他?”
“……”
没料到他最后又回到了原点,二人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休妻我肯定是不同意的,”祁九坤一副无赖模样道,“但你俩要是选择后者,我就消停些,若选前者,我便要接着闹了。”
“……”
气氛似乎再次僵冻住。
而江恶剑稍一沉吟,似打定了主意,余光瞄着司韶令正要开口,却见司韶令也终是直视祁九坤。
淡淡道:“那这么说来,五派和青崖盟并不是一心。”
他是承接祁九坤先前所言,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已不需明言。
于是江恶剑心下一松,顺着他的话忙又道:“不如想个办法暴露魏珂雪的奸细身份,让五派先去除了他——”
“啥?那魏珂雪是奸细?”而祁九坤显然还是头一次听闻此事,胡子颤了两颤地打断他。
原本埋头吃蒸饼的小姑娘也猛一抬眸,但眼底却好似与祁九坤的诧异不同,更多的,是短暂弥漫的氤氲水雾。
司韶令对祁九坤简短道:“他五年前,就已经是青邺的人。”
“那你们有啥证据?”祁九坤震惊之余,倒很快冷静下来,又提醒道,“你们这半年不在南隗,或许不知道,眼下以他在江湖中的威望,可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人,到时你们两条疯狗可别被倒打一耙。”
听见祁九坤如此问道,江恶剑这回与司韶令倒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
一个可以证明魏珂雪就是青邺奸细的人。
虽然,那人是否愿意帮忙,还是个未知数。
然而也与此同时,两人又难得默契地面色一滞。
——陶恣。
那人自然就是在密室里听到魏珂雪全部话语的陶恣。
可被祁九坤这一通撒泼,他们才意识到,忘了给仍被关在密室里的他送饭了。
第152章 作势
当一方狭窄密室随着几人急匆匆的到来而冽风涌动,像有最后一丝芳香飘散,陶恣猛地转身望去,目瞪口呆间,一样东西也“吧嗒”掉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江恶剑脚边。
那是两日前送来的一块蒸饼,现已干巴发硬,能打人了。
就在前一刻,却被陶恣叼在嘴里,姿势艰难地试图喂给石床上的陶梧。
而看到一动不动的陶梧,江恶剑更是面色一僵。
他冲出密室时过于急切,竟没有来得及解开陶梧身上的青山指,可想而知,他已保持这一动作有多久了。
而陶恣手脚仍不便行动,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这仅剩的蒸饼,原本跪趴在陶梧上方,正以嘴相喂。
眼下被这群“不速之客”突然撞见,他本就肿成一道缝的双眼又一刹红了。
悲恸,气恼,又羞愧。
只见他昨夜欲自裁而撞伤的额头间血水凝固,衬得他整张脸更为惨白,眼睛怔愣瞪圆着,努力动了两下嘴角。
“我……我……”
他嗓音颤抖,因这么多人的注视,心底所有不堪好像又被瞬间放大,拼命忍住泪水,像是解释,却也不知在对谁解释道:“等阿梧吃饱了,我再以死谢罪……”
“……”
除了知晓他与陶梧行过云雨的司韶令,其他人自是都摸不着头绪。
而江恶剑心知自己现今再一次成了他的杀父仇人,默不作声上前,只迅速解开了陶梧的穴道。
又趁陶梧发僵的身躯还未缓和之际,将陶恣一把拎了下去,以防恢复过来的陶梧再有何过激举动。
也是这一靠近,他终于注意到了陶恣满身已不同于往日的地坤气息。
分化了?什么时候?
如何度过初次情期的?
心下隐约有些猜想,江恶剑微感惊讶地看了司韶令一眼,可惜司韶令并不理会他。
而陶恣曾对江恶剑短暂转变的情绪明显又降至谷底,稍一回过神,便欲立刻挣脱他的钳制:“你别碰我!大骗子!疯狗!”
不等他话落,江恶剑已然松了手,一声不响地退开。
倒让陶恣骂骂咧咧之下一顿,本顺口还想骂什么,偏戛然停住了,怎么也没能再骂下去,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息几口。
紧接着,他又是一愣。
祁九坤已带着昭苏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摆了他面前一地,另有一些不忘放在陶梧前方石桌。
他与祁九坤有过一两面之缘,并未对他的出现有何诧异,对他身边的昭苏也没怎么在意,让他大吃一惊的,俨然是已弥漫于满室的饭菜飘香。
不同于往常的清淡——因他双手拿不起碗筷,通常送来的都是较易吃下的馒头粥饼,而眼前所见,无疑是被关在此处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
陶恣愕然又看了看眼前这一大堆人,尤其,他待江恶剑态度恶劣,司韶令这回却不仅充耳不闻,甚至俯下身,亲自动手为他夹了块鸡腿肉递至嘴边。
视线不断在美食与众人间徘徊着,陶恣忍不住吞咽口水,眼泪终还是落下来了。
“倒也不用这般兴师动众的……送我上路,”他说着低头一口将鸡腿肉咬下,自从离开擎山,的确已许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不由一边吃一边更加哽咽地冲司韶令道,“等我死了,你一定要对阿梧好些,他对你那么痴心,又向来乖巧懂事,吃的也不多,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话没说完,身后蓦地传来“嗖”的一声。
原是陶梧几瞬便撕扯着吃下大半只鸡,一有了力气,俨然不满自己被铁链困于石床周围,发疯地想要与陶恣拉近距离,也为阻止司韶令继续喂食陶恣的“亲密”动作,不顾背后伤势,愤怒将手中一把鸡骨头甩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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