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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了别让美人做刺客 (穿竹)


  像先帝,他本就偏执又疯狂,褪去万人之上的帝王皮囊,他不过是□□又不加掩饰地与鹤云程相爱而又互相折磨。
  他看见鹤云程竭力遏制着疼痛而又故作镇静的神情,他分明是疼得不行了,就那样沉默了许久,好像在蓄力似的。话刚出口虚了半调,声音沙哑而又微弱。
  “我知道。”他几乎只能半睁开一只眼,疼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以一种极高的频率拼命颤抖。
  萧璧鸣面色一凝。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毒药有问题。”鹤云程略带嘲讽地说道,好像终于找到了反击他的机会。
  他如今四肢百骸已不再听他使唤,连头脑都难以谋划,他已不再有任何胜算,不需要萧璧鸣赐死他,他自难以苟活。
  鹤云程带着轻薄又狂妄的笑,几乎比哭还难看,“萧璧鸣,刘权比你狠,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我活着,毒死我是最一劳永逸的手法,你不会不明白的,我命贱。”
  他笑得轻狂又刺眼。
  “一开始我就死定了,我不在乎。”
  “萧璧鸣,我根本不在乎。”
  他毫无畏惧地望着萧璧鸣,他脸上有一种疯狂、痛苦与嘲讽交融的复杂神情,他牢牢将那份仇恨抓的太紧,岂止是太紧,那份黛姬传递给他的仇恨与不幸,几乎从根本上造就了他,他一辈子就这样死死地抓着仇恨活着,以至于现在蓦然松手,突然就变得一无所有了,他真的毫无在乎,无可在乎。
  萧璧鸣仅仅只是皱着眉头望着他,他们二人的神情都太过复杂,鹤云程自顾自将眼睛闭上,听见屋外有春雨在房檐上滴答滴答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伴和着这场死寂一般的沉默。
  “刘权比朕狠?”他听见萧璧鸣以一种毫无变化的声调诡异地说:“他至多只做得出让你死。”
  “鹤云程,朕有一万种法子让你比死更难受,你所知道的诏狱不过是寻常的酷刑,不及动真格的万分之一。”
  “朕若是要对付你,你连尸体都将有利用价值。”
  “鹤云程……鹤云程,”他不知所语地胡乱念着,“朕也好想杀了你啊,你就这样躺在床上,别说用利器了,朕可以亲手掐死你,你会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但这和你身上的痛楚比也不过万分之一,要你死太容易了,鹤云程。”
  “可是朕要你活。”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鹤云程,数夜未曾休息,他已是强弩之末,甚至开始不意识地说着些什么,“朕……朕爱你啊,鹤云程。”
  “朕好爱你啊……”
  “这话朕已经说过许许多多遍了,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信啊?”
  “你相信朕好不好?”他不知所以地伸出手,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就在触碰到鹤云程眉眼的那一刹那心中蓦的生出一种无边的悲伤来,他看着鹤云程那憔悴之极的眉眼,他已经太瘦了,以至于眼眶处都开始凹陷,他骨瘦嶙峋又可怜至极,却已然疯狂危险又桀骜不驯,这极致的矛盾感在他身上催生出一种破碎的脆弱感,萧璧鸣垂眸。
  “你可怜可怜朕吧,鹤云程,楚和意要了你的命,朕活你,”他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去轻抚他的脸颊,“你连他都能原谅,为什么这么恨朕啊……”
  “是因为朕从前待你不好吗?朕……朕改好不好?”鹤云程忽然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他的眼皮上,他心下微动,眼睛微微颤了颤,“你以前也伤害过朕,我们……我们扯平了好不好?”萧璧鸣声音中忽地夹杂着一丝含混不清的呜咽,他话语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沉默片刻,他忽然扬起声调。
  “从前你不喜欢朕,今后也不会喜欢,是吗?”很讽刺的,他分明知道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却还是在话语中尽可能地乞求与期盼,好像只要他足够真诚,就能得到鹤云程的可怜似的,那即使是作为怜爱的爱,他也将割开胸膛,放在心尖处珍藏。
  鹤云程轻轻睁开了眼,那滴眼皮上的泪水顺势滑落到他的眼尾,停留片刻后又顺势滑落到发际间,就好像他落泪了一般。
  他睁开眼,正对上萧璧鸣卑微而又虔诚的眼神。
  他从未在一双眼睛中看见过如此多的期望和热烈,他知道此刻只要自己点头,他会得到爱,会得到那战利品一样的爱,他心脏狂跳,几乎连呼吸都难以稳住,然而就在一个错神,他仿佛看见萧璧鸣的脸在光影下忽然变得扭曲了起来,好像变成了浑身溃烂死在东襄王府的黛姬,忽而又好像变成了那些压在幼年他身上的男人们。
  鹤云程张开了嘴,却几乎失去了声音,像被人死死地掐住了喉咙一般,他所有的痛苦、煎熬、不幸,都宛若和萧璧鸣有着一个紧不可分的纽带,就算他可以视而不见,那些至黑至暗的遭遇仍然会在每一个难以防备的时刻宛若梦魇一般向他侵袭而来,叫嚣着要杀死他。
  他面色僵硬,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那个答案
  ——“是。”
  萧璧鸣,你杀死了我,你要我怎么原谅?
  我该怎么去原谅你?
  你告诉我吧。
  萧璧鸣神色竟是分毫未变,他仍然满脸怜爱地轻轻抚着鹤云程的发际,鹤云程几乎要疑心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出那个字,萧璧鸣反常的情绪令他感到一阵胆寒,却听他柔声说:“鹤云程,事到如今了,你为什么就连骗都不愿意骗骗朕?”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仅仅只是注视着鹤云程,只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温情与期许突然消失不见,那阴戾与疯狂太明显,鹤云程怎么会识不得?他嗅到绝对的危险,几乎是忍着剧痛就要缓缓地向后挪去,萧璧鸣一把捞起他的腰,拖着他的腰就往自己面前拽,他皱眉笑着,笑比哭还难看:“你怎么就不能陪我演这么一场戏,就顺从了我呢?”
  鹤云程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弓形,被萧璧鸣一拽,狠狠地摔在床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就在视线消失的片刻,他感觉到自己被蛮横地固定住不能动弹,那些可怕而又阴暗的记忆全部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剧烈反抗起来。
  然而一个滚烫的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无礼又粗鲁至极,好像已经忍耐了许久似的,他放肆的索取掠夺着能触及到的一切。
  “鹤云程,”萧璧鸣压着尾音,透出一股充满了欲望然而又参杂着怒火的感觉来,“你不是要保寒燕,保燕玲十四州吗?”
  “朕要打下寒燕,朕会让你做燕玲十四州的王。”
  他死死盯着鹤云程的眼睛,几乎发疯似的说:“到时朕会在城墙上亲吻你,让燕玲十四州都看着,一个质子如何出卖色相成为他们的王。”

春分
  萧璧鸣的吻充满了侵略性,他已经逐渐习惯那种无法驱散的疼痛,因为那注将成为他接下来活着的每分每秒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只是因缺氧而剧烈地喘息着。
  唇畔相抵的那一刹那,鹤云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狠狠咬住了萧璧鸣的唇,他真的太过于紧张,以至于有些应激,一时间一股难以忽略的血腥味在二人口腔间弥漫开来。鹤云程咬得太狠,他能感受到萧璧鸣几乎是疼得一阵微微抽搐,却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似的,誓不罢休地逐渐深入。
  分离的瞬间,萧璧鸣几乎是恶狠狠地望着鹤云程,他说的话太过有违伦理纲常,但好像他不说点卑劣恶劣的话,就永远引不起鹤云程的注意,他心狠又决绝。
  明明与宋书昇交谈时他仍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去谈论这一切,哪怕是要将皇位拱手相让,他也丝毫不会犹豫,他年少时拼尽一切,断绝所爱,割离情感所拼夺而来的皇位,如今发现并非那么如意,这天底下换了一个皇帝照样可以万物更新,天下不是非他不可。
  可他如今分明是情绪失控,显得恶劣又疯狂,是因为他的预设中,不曾想过鹤云程根本不会接受他,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
  萧璧鸣不得不用什么东西锁住他,铁链锁不住他的命,他的可怜微乎其微,爱播撒不到萧璧鸣的身上,鹤云程始终忽近忽远。
  鹤云程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迹,抬起眼睛,皱眉望着他,“萧璧鸣,我就要死了……你能不为难一个将死之人吗?”
  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要为了侮辱我就去攻打燕玲,你知道萧家名字上不能再积杀业了,天都的民心近来才有回归的势头,这时候攻打燕玲会失民心……你不要重蹈先帝的覆辙。”
  萧璧鸣死死地盯着他,嘲讽道:“你也会在乎?”
  鹤云程避过他的目光,静静地忍受着周身蚀骨般的痛楚,轻轻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微笑着看向萧璧鸣,“寒燕山高路远,你知道我甚至撑不到抵达寒燕的那一天。”
  “所以别做蠢事。”
  萧璧鸣沉默地望着他,他舌尖轻轻舔舐过唇畔,抿过满唇的血迹,望着鹤云程亮晶晶的嘴唇,他有些自嘲地回味方才那个吻。
  此时门外战战兢兢地跑进来一个小厮,眼见着屋内气氛不对,瑟缩道:“皇上,韩大人求见。”
  萧璧鸣仍旧盯着鹤云程,默了半晌,寸目不移地问道:“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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