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章 心机
王彦大惊失色,忽而跳起扑向小凡,扼住他衣领咆哮:“快把解药给我!”
小凡无动于衷,王彦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却毫无惧色,反而阴恻恻地嗤笑。王彦早已恼羞成怒,见小凡如此,他便全然失了理智,变成一头只为求生的困兽,他呲牙发出一声粗吼,挥拳将小凡打倒在地,扑上去跨在他身上便是一通乱摸,远处官兵看了,都讪笑着交头接耳,还以为长征跋涉,总督耐不住寂寞。
小凡也不做挣扎,被王彦粗暴地对待,他却受虐狂一般狂笑起来,嘲讽道:“王大人果然是俊杰,为你出生入死的那些属下算什么,你王彦的命才最金贵。”
王彦此时已从小凡贴身亵衣里翻出一枚药丸,他如愿以偿,反手在小凡脸上甩了一巴掌,都未及从小凡身上下来,便欲将药丸吞下。
却听小凡阴恻恻道:“你以为服下了就能解毒?”
王彦捏着药丸的手在唇边僵住,怔愣片刻,丧心病狂地怒吼起来,他另一只手扼住小凡衣襟,将他从地上提起,咬牙切齿地逼问:“说!到底怎样才能解毒?”
小凡的嘴角滑出一抹殷虹血迹,夜色中惨白的脸露出鬼魅一般的冷笑:“这枚药丸,须得有一物相佐服下,才可发挥药力。”
王彦掐住小凡脖颈,怒吼道:“快说!药引为何物?”
小凡吃痛地皱眉,旋即又强撑着笑,促狭道:“王彦,你如此待我,可是求人姿态?”
王彦惊怔,凶戾之气溃然瓦解,直觉得眼前这阴险笑着的俊美男子有如地狱夜叉,他全身都失了力气,从小凡身上下来,颓然跪在一旁,颤声道:“我还以为百里斩使诈,处处施以防备,到头来,我们都被你一人算计了。”
小凡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束,依着宫廷礼节端正跪坐,看着王彦,笑道:“王大人言重了,小凡此举,与王大人适才的妄为是一样的,不过是出于自保罢了。”
王彦压着怒气道:“金坏坏痴儿心性,这一切定是听了你的筹谋!”
小凡道:“不假,确是我指点了金坏坏,百里斩决不会只身前往巫斋,如若不想让外人打扰了他与百里斩的重逢,那么,就使出些招数,将一干人等悉数剔除山外。”
王彦急道:“可这毒瘴封山,也忒狠毒!”
小凡眯起眼睛,将脸贴近王彦,玩味道:“王大人,小凡惶恐,适才您的话,怎么听着有点害怕的意思?好像,还有那么一点,乞怜的意味?”
王彦被小凡凌厉目光逼得不敢直视,惶恐地移开视线。
小凡切齿道:“还记得我在诏狱里是如何向你乞求的么?我求你让我见王缜,他是我唯一的生机,你却和王贵妃滥用私刑,你只想从我口中问出坤华的下落,之后便由着你妹妹将我当玩物了!你想让我死,如今又指责我对你狠毒?”
说完便从王彦手中夺回药丸,在十指间来回把玩,夜色里,有如月下鲛人把玩鲛珠一般,似是随时都会将药丸毁了般的不经意,直看得王彦心惊肉跳,怯声道:“你、你到底怎样才肯告诉我药引为何物?”
小凡将药丸收于掌心,盯着王彦,笑道:“王大人何必如此惶恐,小凡适才不过说了些气话,小凡不让王大人早早服下解药,也是为王大人你着想啊。”
王彦侧首看他,一脸警觉。
小凡嗤笑一声,续道:“王大人须知,这解药服下可不是立竿见影,总也得三五日才能见效,期间你还得同那些丘八们相处,如若这三五日内,他们的身子每况愈下,单您一个日渐好转,那么,都是将死之人求生心切,傻子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了,您想想看,到那时,他们能放过您么?就算您身子骨好转,他们却还受毒瘴之苦,但备不住人多啊,近百个将死之人,也定能将您碎尸万段啊。”
这番话确有道理,王彦骇出一头冷汗,却还嘴硬道:“那我现在就带着你和解药逃离这里,再将解药服下!”
“逃?”小凡掩袖嗤笑,“堂堂总督大人临危脱逃,必然引起公愤,这附近方圆百里地势险要,一人一马根本跑不远,公愤的大军必会将您这出逃将领给抓回来!”
王缜全然慌了神,忙追问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逃生?”
这一问正中小凡下怀,他得意道:“此去向西北,不过两日行程,便可到靖武镇了。王大人可借为众官兵医治之名,令这队人马前往靖武镇,那里,可是令兄王缜的神扈军驻扎之地,您入了神扈营里便有了依傍,到时候我再助您服下解药,您的那百来号属下无药可服,也奈何不了您了。”
王彦惊得说不出话,细细思量后便已恍然,苦笑道:“好啊,我低估了你,我们都低估了你呦。”
小凡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缕头发,俏皮地绕于指尖,轻挑起眉毛,待王彦说下去。
“你利用我想得到坤华下落的企图,让金坏坏劫走你时放下一句话,便挑起我与白朗之间的互相猜疑,逼他不得不将百里斩交出来,又猜到我会随百里斩前来巫斋山换你,你便又利用金坏坏,将我也制伏。小凡,你当真是个狠角色!你所有的心计,不只是为了从金坏坏手中逃脱,你还想利用我,再回到我哥哥身边!你不只要活,还要活出荣华宝贵!”
小凡点点头,似是对王缜的话甚是满意,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月光下的姿态清冷而妖娆。
“金坏坏一心只想要百里斩,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次品,我知道他如愿以偿后定会放我,可余生的路,我该怎么走?所谓富贵险中求,我便想着,与其灰溜溜下山,从此浪迹天涯,倒不如跟着王大人你,只要稍使些计谋,便可借王大人之力走进神扈营。”
王彦嗤笑道:“你就那么笃定,我哥哥还会收容你么?”
小凡幽幽笑道:“王大人,令兄可是比您善解风情得多啊。”
第一百十章 梦魇
蒙千寒亲眼看着金坏坏抱起百里斩,有如猿猴一般,狂笑着攀上山峰,消失在一块岩石后面,他的魂魄便在那时随百里斩而去了。
加之大量毒瘴侵体,蒙千寒心智恍惚,已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就比如此时,迷蒙中他感到自己随一抹烟雾飘进了一处洞府,眼前遍布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周遭浓雾弥散,他看不清那些刑具的构架,却知那并非人间所有,他分明是置身阿鼻地狱之中。
可这地狱里没有鬼吏,也没有受罪的恶鬼,眼前的烟雾渐渐飘散,他看到正中铁架上,吊着一个赤裸的男子。
“阿斩!”
蒙千寒哑声呼唤,奄奄一息的男子闻声睁开了眼,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迷茫地摇晃着,吃力地找寻声音的来处。
“阿斩!他、他竟将你折磨得……”
心尖上的人,双手被铁链紧绑,高高地吊在铁架上,只有脚尖才能勉强着地,颀长的身子无力地垂坠,白皙的皮肤上分布着块块溃烂和血污,长发散乱,被汗水濡湿的几缕粘在脸上,迷离的黑眸不安地游移了片刻,便紧紧盯住了唤他的人。
“师哥……”带着哭腔的呼唤,吊起的身子不由得晃动了几下,他徒劳地挣扎,只为将这副遍体鳞伤的身子遮掩起来,他不想被师哥看到。
“不要看……求你……不要看我……”
可是他遮掩不住,他所受的罪,都被师哥看到了。
“为什么……你、你就是不听我话……”
百里斩别过脸去,绝望地哽咽起来。
蒙千寒觉得奇怪,他为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脚似是被烟雾中的什么东西缠着,心是刀扎一样地痛,可他却不能向百里斩靠近半分。
他也哭了,感到从未有过的悲痛和悔恨:“阿斩,都是我的错!我早该听你的话!我俩本可做一对闲云野鹤,我却非要踏进皇室纷争,阿斩,师哥错了,师哥害了你啊!”
蒙千寒大声啜泣,拳头不停捶打自己的胸膛,百里斩忽而喊道:“师哥住手!”
蒙千寒停了自虐,看向百里斩,却见他苍白的脸上绽开了笑,凄美得让人心碎:“师哥,我不许你这样自责,我不怪你,真的。”
“师弟,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骗人!”百里斩忽而俏皮地笑了,“师哥,你又骗我,还说都听我的,那我问你,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可都记着了?你可听我的?”
蒙千寒愣了,继而懊恼捶头,他怎么也想不起在洪门教那晚,百里斩对他说过的话。
百里斩笑出了声,似是无数次成功耍弄过蒙千寒后,发出的那种得意而宠溺的笑:“师哥,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那可是性命攸关的啊!你啊,总不叫我省心!好吧,我再告诉你一遍,你可要……啊、啊……”
百里斩的脸忽而痛苦扭曲,蒙千寒眼见一条金色蟒蛇自百里斩脚踝攀爬,有如一条勒紧的粗绳,一路向上,缠裹着健美而伤痕累累的身躯,蛇头绕到左侧肩膀后方,又从右侧探过来,吐出血红的信子,舔舐百里斩嘴角流出的血痕。
“啊……痛……师哥……不、不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