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也醉了,傻笑几声,却又呜呜地哭了:“我们殿下,这便是逃出火坑了!那个奴儿,他虽说顶了殿下的名分,却也代殿下去受那份罪去了。殿下,从此您再也不必介怀尔虞我诈,不必担心受人欺负了!您还有白朗殿下照顾,夫人她也能瞑目了。”
言罢,又哭了几声,便一头栽到桌上,呼呼大睡过去。
“哈哈哈……”白朗一阵傻笑,又道,“本王倒要看看那个小凡,如何面对王贵妃和父皇,还有我白朗,身为坤华夫君,太子这一关也不好过呢。”
言罢,便极色情地挑了一下坤华下颌,羞得坤华连嗔带骂,他反而舔着脸笑得更轻狂。
蒙千寒憨厚淳朴,便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自顾沉吟道:“是了,这么棘手的事,咱们私审他的时候,他还口口声声说,一切都在他万全之策中。”
百里斩一拍桌子:“哼,咱们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底细,还怕他个卑鄙的奴儿不成?别的不说,他能封住别人的嘴,断封不住我百里斩的嘴!”
阿坦扶起萱儿察看她情况,只顾关怀爱妻,说起话来便有些心不在焉:“百里大人所言极是,如若小凡借着我们殿下的名分做了些出格的事来,我阿坦,还有萱儿,虽说人微言轻,也定会站出来,为殿下正名!”
温柔地将萱儿抱在怀里,阿坦这个虬髯汉子,也面露羞涩道:“二位殿下,蒙将军,百里大人,我妻子酒量忒差,过会儿定会又吐又闹,我得去照顾……”
白朗忽而“哈”的一声,冲着阿坦会意一笑:“是了是了,时候不早,抱着媳妇,睡觉去吧。”
言罢,竟是毫无预兆地将坤华打横抱起,吓得坤华高声大叫了一嗓,反应过来是这个泼皮在耍浑,便在白朗怀中羞窘地挣动:“放我下来,殿下,这么多人在,也不嫌丑么?”
白朗显然是不嫌的,但见他笑得更淫邪,大着舌头道:“美人儿,快快指点夫君,今夜何处行房啊?”
转头见阿坦早已抱着萱儿进了西间,便傻笑几声,抱起坤华,径直向东间去了。
坤华下意识看向仍坐在桌前的蒙千寒和百里斩,但见一个糟心又无奈,一个将他和白朗当曲儿听当戏看,便登时涨红了脸,在白朗怀里挣扎得更烈。
蒙千寒想劝主子莫要在外留宿却又无从开口,百里斩则不羁地大笑,边嗑瓜子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风流太子撒酒风,扰得坤华美人羞窘不堪。
白朗倒似人来风儿般,越发的放荡,吧唧一口亲在坤华脸上,吊着嗓子干嚷嚷:“唉,老夫老妻羞个啥?再不听话,待会儿可是要吃苦头哦!”
坤华的神色简直就是惶恐的,在白朗怀里扭成了水蛇,一边软声讨饶:“殿下,今夜您喝得太多,坤华、坤华应付不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白朗酒醉之下是何等的禽兽不如。
白朗打着晃儿,跌跌撞撞地抱着坤华向屋里走,本就够吃力,又被坤华挠痒痒似的捶打,便恼得全然忘了礼雅,也不管堂堂太子正被两位属下瞧热闹,猛的一翻手,伴着坤华的一声惊叫,竟是将坤华身子整个大调转,头朝下地扛在了肩上。
“啊,白朗!我不答应!快、快放我下来!蒙将军,百里大人,快快将你家殿下抱走吧!”
百里斩看着坤华似压寨夫人般,一脸忧惧地被白朗扛进了屋,早已笑得接不上气。
而白朗却被这笑声再次点醒,一脚都迈进门口,竟鬼使神差地回过身,极认真地将那两个属下好生打量了一会儿,忽而呵呵傻笑,极有君主气魄地令道:“蒙将军,快抱着媳妇,睡觉去吧。”
“噗——”百里斩才喝下的一口酒便喷了出来,蒙千寒眼神在他脸上一晃,便似鼠儿见了猫似的挪开了眼。
“啊——啊——白朗,我、我不答应!快放开我——来、来人啊!呜——”
坤华殿下极凄惨的一段呻吟后,四下里终又恢复了静谧。
留下蒙千寒和百里斩,窘迫难当,怔忪不语。
久之,百里斩先收回了些神,干巴巴咳了几声,继而边为自己斟酒,边哼起了小曲儿。
蒙千寒欲盖弥彰地笑了一笑,便埋头去吃那条万恶的鲫鱼,却是心早不知飞到何处,竟是叼起鱼头啃了起来。
百里斩眼梢瞥见,“啊”地一声惊叫,忙将那鱼头从蒙千寒口中扒出,伸出手指一戳蒙千寒脑门:“你怎的还傻了不成?这鱼难吃,当我真要你将它吃光么?”
又将手边的酒盅递到蒙千寒嘴边,关切道:“快,漱漱口,就没那个味道了。”
蒙千寒一时看呆,师弟如此温柔模样,于他而言已是久违,又是日里想夜里梦的。
他痴傻了般,不错眼珠地盯着百里斩,直着胳膊去接那酒盅,碰到百里斩的手也不知躲避,百里斩似被蜂蛰了般,一个激灵,抽回了手。
蒙千寒端详着百里斩强作镇定的侧脸,直觉得月光朦胧,洒在这姣郎脸上,竟似个月光里化出来的仙子一般。
“师弟!”脱口而出的久违的称谓,百里斩不由得转头盯着他看。
“师弟,你、你身上的妖毒,似是……淡了?”
即使今夜未在蒙千寒面前柔情乍现,百里斩也早已察觉,昔日血液里如潮涌般奔腾的邪毒,近一两年明显的收了势。
月光温柔,他一时忘了戒备,若有所思应道:“嗯,确是淡了许多,也许……是与我互成……”
言及此处忽而清醒,心中一凛,啊哟,般若汤当真的害人不浅,险些就将身中“歃血盟”的事说漏了嘴。
“嗯?”幸而蒙千寒酒量不济,已有些醉,未听出端倪。
百里斩独门毒药“歃血盟”,将他人之血当作解毒的药引,这几年来,百里斩不知那与他的血互为药引的他人之血来自何人,却明显感到,那血干净淳朴,饮得久了,似有冲刷他血中淤毒之效。
第五十六章 玉血
百里斩的刚毅性子险些就被蒙千寒和美酒软化,心中恨自己懦弱,便说出了横话:“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你只需记得,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郎便是了!”
蒙千寒被怼得有些蒙,抓了抓头,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斩嘴上泼辣,却深知蒙千寒还念着旧情,心里还是高兴胜于伤怀,继而又想起一事:“喂,我说,那块劳什子的破玉,你怎的、怎的还没扔呢?”
蒙千寒忙接道:“玄玥!不是劳什子!你忘了么?你给那块玉起名玄玥!”
百里斩心下吃了一惊,他当然不会忘了自己当年给那玉起名,却不曾想蒙千寒也记得。
可是嘴上依然逞强:“是么?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不当吃不当喝的,记得它做甚?”
蒙千寒又被怼得无言以对了,于是二人便又陷入沉默。
沉默,唯有草丛中的蟋蟀聒噪,月明星稀,清风醉酒,百里斩但觉心中空空落落,便忆起了往事。
当年,他去往乌孙国游历,从当地男巫那里讨得一枚玄玉,此种玉质有固本养元之功效,更难得的是,据说这玉已被施了巫术,只要用人之精血养上三年,便可保佩戴之人一生逢凶化吉。
只不过,这玄玉本是巫盅之物,戾气颇重,受人润养的那三年,吸食人血元气极其凶猛,好在三年之后即使易主,玉之巫术也照行不误。于是百里斩便偷偷地将这玉佩戴在身上,养了它三年,直至玄玉之中零落着缕缕的血丝,他才将这玉送予了蒙千寒。
他一直将对师哥的情意藏在心里,便也未曾告会为他养玉之事,他编了个瞎话,说玄玉上的血丝,是来自它的前任主人,这玉的戾气,也被前任主人化解,至于前任主人是谁,授予此玉的巫师并未告会。
他记得,当他将吸附了他精血的玄玉交给蒙千寒时,蒙千寒还笑他迷信,更嫌那不知来历的血丝太脏,似是为了不令他失望,才勉为其难地佩戴上了。
而直到今日他才晓得,原来师哥还是在乎的,至少还记得这块玉的名字,还一直佩戴在身上,可为何如此贴身之物,薛公公会认得呢?
“喂,我问你,那晚在薛老奴的私室里,他怎的会见了这块玉,就知道是你到了?”
蒙千寒不曾想事隔多日,还会被百里斩找后账,一时羞窘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答道:“哦,半年前,代国使臣前来觐见,随行一位大汉,号称北域第一高手,代国使臣教唆挑衅,非要我天朝派出个人来与之较量。”
“嗯,我记得此事,当时朝廷上下多人请愿,擂台摆了三天三夜,却无人能打败那第一高手,最后……”百里斩慢悠悠斟了杯酒,做出向蒙千寒敬酒的姿态,却在蒙千寒一脸欢喜地上前去接的时候,极调皮地将那酒一饮而尽。
“最后,深藏不露的蒙大将军终是看不过,眼见着我大天朝将在置锥小国面前丢了颜面,便挺身而出,击败了那北域第一高手。”
百里斩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意,心里可是悔得不行,都怪彼时自己尚与蒙千寒冷战,便没有去围观那场擂台,错过了目睹蒙千寒的雄姿威猛。
蒙千寒哪里知道百里斩心思,只听着百里斩话语里有些嘲讽之意,便干笑几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