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香的肉块接连塞进嘴里,坤华却是恶心得咽不下去,奈何牢吏掰开他的嘴强行喂食,残暴的刺激直抵深喉,凄惨的哭声从未止过。
这般残忍的对待终于结束,牢吏放开对他的桎梏,坤华趴伏在地上,仍是连连干呕,抽泣不止。
“不许吐出来!雪狼身上的肉可是不少,王上说要分几日喂食给你,你快些将那狼皮大氅穿上,我们也好向上面交差。”
坤华兀自抽泣,牢吏们便上前,粗暴地将那皮毛罩在他身上,坤华将双臂抱在胸前,在毛皮里蜷起身子,忽而仰天大喊:“邪罗,你为何如此对我?白朗,你死了没有?你若没死,为何不来……为何不来……”
悲极怨极,坤华昏死了过去。
王缜本就放不下与小凡昔日情意,现又当真得着了玉玺,便全然卸了对小凡的戒心。
既然信了小凡,那便没理由再怀疑白朗。
于是他撤回密派出去搜寻老皇帝的人马,为做出忠臣贤良的姿态,命人以国葬之礼收敛了那具焦尸,昭告天下,举国皆哀。
又加紧乾祚宫的修葺,强令须在年底前竣工,以便来年他重启国祚,登基称帝。
王缜动变之时,为防掣肘,将其族人一并遣送至琅琊老家暂避,现功业已成,王家族人便陆续回京。
王贵妃直觉得这乾坤城已容不下她,哥哥能耐,不过月余便将江山改成了族姓,王缜登基后,她便成了皇妹,便是长公主,便是……
前朝皇帝的遗孀。
想来着实扫兴,亲哥哥得了天下,她却受三纲五常桎梏,寻常寡妇兴许还有再醮的余地,可她王家得势,本就难洗外戚篡权的诟名,为造声望、笼络人心,哥哥王缜是断不会准她改嫁的。
哎,看来,日后还须得寻些薛公公之流的淫才啊。
百无聊赖地宫中闲逛,忽而便想起了白朗。想他昔日里没少耍宝,虽精灵古怪从未让王贵妃得手,与她这个后母打情骂俏也颇有情调。
一想到如今这小冤家疯了,王贵妃竟是禁不住地骨头酥软。疯了好啊,俊美少年却又蒙童心性,该是何等地可人,何等地撩情?
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心道此番再办不成他,她王寡妇日后也就不必混了。
于是端仪说道:“前面不远处便是千秋苑了,哀家挂念爱子,前去探望则个。”
过不多时,锦轿便停在了千秋苑门口,王贵妃纡尊降贵踏足这腌臜地界,不成想在软禁白朗的房内撞见了小凡。
正巧这日小凡也前来探望,带了上好的药膳并奇效的金疮药,他已为白朗换药包扎,王贵妃进门的时候,正端着碗喂白朗吃食。
王贵妃一见小凡便得意大笑:“好你个小凡,可叫哀家撞个正着,你舔着脸非要做我哥哥的男宠,这厢又来会你的情郎,哀家这便将你押到哥哥面前,看你还如何狡辩!”
小凡的脸上并无惶恐,反而淡然浅笑,耐心待王贵妃讲完,才欲开口,却被白朗抢了先。
“呀,是王贵妃这个臭娘们儿!坤华快走,她可是个淫妇,快走快走,夫君给你殿后!”
白朗瞪着王贵妃,边说边用手臂拨弄小凡示意他快逃,王贵妃已然气得七窍生烟,又见小凡掩着袖子偷笑,她便大吼一声,一跺脚,指着白朗大喊:“白朗发癔症,冲撞哀家,来人啊,将他给我绑了!”
第一五四章 真假
几个人冲着白朗一拥而上,却听小凡慢悠悠说道:“娘娘,真真儿的使不得啊。”言语不见急迫,反而带着隐隐的戏谑。
却碍不着王贵妃得意:“怎么,心疼了?哀家就是要将白朗吊起来打,你个不要脸的男宠,还敢拦我怎的?”
言语间,白朗已被几人强行押下,正拼命挣动身子反抗,小凡忽而变了脸色,怒斥道:“放肆!竟敢冒犯当今圣上!你们有几个脑袋?”
小凡虽样貌俊美,举止又透着男色妖娆,然他的狠戾是渗进骨子里的,是故此言一出,竟是说不出的慑人心魄,那些奴才竟是生生地给骇住了,就连王贵妃都身子一怔,不自觉露出惊骇之色。
然她很快又醒觉过来,嗤声道:“哼,好个当今圣上,可谁不知道,过不了多久,这江山就要……”
“是谁这么大逆不道?!”
不曾想又被小凡厉声截话,这次王贵妃当真怕了。
“你、你说谁大逆不道?”
小凡起身,大步行至屋子正中,义正辞严:“天下人谁不道将军乃忠君良将?此举胡夏进犯我朝,将军领兵勤王,力挽狂澜;现我天朝皇帝遽染疴疾,将军他以国事为重,虽功高招妒却不顾避嫌,一心只为摄政顾命;将军忠肝义胆,为吾皇鞠躬尽瘁,奈何奸人作祟,妖言四起,竟是传到了宫中,贵妃娘娘的耳朵里!”
众人皆被小凡这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官腔砸得七荤八素,王贵妃眨眨眼睛,懵懂问道:“你适才说的……都是哪儿来的话?又和我要睡白朗——啊呸!和哀家要惩治白朗有何干系?”
小凡微一蹙眉,又讨好笑道:“娘娘,小凡就当您适才所言是在说笑了,您若未听明白小凡的话,那么您只须记得,您虽是前朝遗妃,然白朗是当朝皇帝,按照三纲五常的老礼,圣上他当该孝敬您,而您却没道理教训圣上啊。”
小凡语速不紧不慢,语气里却透着警告之意,王贵妃虽听不出小凡的言下之意,却本能地感到他语出不善,便强自端着架子,扯高声音道:“哀、哀家跟你这不要脸的男宠说话,都自丢了身段,你等着,哀家去、去告诉我哥哥去!”
一甩水袖,转身便走。
王贵妃到王缜府上便是一阵哭哭啼啼,将在千秋苑里吃的瘪都叙说了一遍,尤其添油加醋描黑小凡,说他如何对白朗情意绵绵,如何疼他护他,又如何言论这江山还是白家的,王缜不过是摄政辅佐。
却不曾想,王缜听王贵妃的话,竟是面露得色,还不时地点头,明摆着赞许之意,王贵妃只觉悻悻,一甩袖子啐道:“哥哥,你是不是被那狐媚子给迷惑晕了?”
却又被亲哥哥给骂了:“放肆!小凡是我的至爱之人,又处处为本王着想,还要忍受你屡次三番地羞辱!”
王贵妃怒驳:“他心里想着白朗,你还当他至爱之人,不是狐媚子手段又是怎的?”
王缜无奈摇头:“你啊你,一个妇道人家,别成天只想着睡男人!也想想如何母仪天下,如何给你哥哥长点儿脸!”
王贵妃,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说也是要点脸的,听哥哥把她寻白朗不痛快的老底给说了出来,她羞愤难当又无语反驳,只得扭曲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王缜扶额长叹一声,这才将原委说与了这糊涂妹妹:
“小凡他心念白朗不假,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要倚仗我王家才能平步青云?你也说了,他是狐媚子,他那么聪慧,怎会不知如今谁成王谁败寇?他是我的男宠,若做出些对不起我王家的事来,于他又有何好处?
“再者,我巴不得他代我去讨好白朗,你别忘了,我虽领兵占了圣京,白朗也已疯癫,可他才是天命神授的君王,这天下如若易主,还得由他来下罪己诏。
“我在朝廷里是重臣武将,此举夺城,本就逃不开篡位之嫌,我们也该给这天下人做做样子,忠君爱国,奈何皇室昏庸不济,为江山百姓,没奈何,我王缜才授其禅位。
“所以说,你日后不得再欺负白朗,也不得再干预小凡为我谋事!”
听了王缜的一番话,王贵妃自是哑口无言,然她心里隐隐犯疑,总觉着小凡绝不像哥哥说的那么简单,可她又辨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再一转念,哥哥何等智勇人物,定不会被个狡猾的狐媚子骗了,于是便不再介怀心底的不安,全然信了哥哥的话。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这次王贵妃是对的。
王缜虽将小凡接回王府,却一直对小凡予白朗的情意耿耿于怀。
他便拿小凡舍身为白朗觅药的事向小凡发难。
小凡也早已料到此事必绕不过去,然以往诸事堆砌在一切,小凡对白朗的情意昭昭,若说他遽然便对白朗没了兴趣,则是着实的情理不通,就算他再会编排做戏,也绝不能蒙骗得过王缜。
再者,小凡聪慧,善于揣度人心,他早已将王缜的脾性拿捏准了,深知如若得王缜信任,与其一味声称忠贞不二、情意无渝,倒不如将这情意里掺杂点别的东西——比情意更易拿捏、更易估价的东西。
于是,小凡坦然承认,自己不惜损了身子也要给白朗配药,确是对他仍留有情意。然人之情意玄而又玄,哪里是意志或才智能够左右?
“将军,谁说小凡心悦白朗,就不能深爱将军?小凡以往对将军的种种,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将军您又要说小凡花言巧语、逢场作戏?好,就算小凡在将军心中如此卑劣,那么试问将军,小凡花言巧语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小凡到底图些什么?
“小凡对将军的情意至死不渝!您不信?好,由您将小凡想作无情无意、狐媚心肠,一心只为飞黄腾达、攀龙附凤,然这天下明摆着已是将军的啊!那么,卑劣如小凡,该去攀附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