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止一步步的朝后退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他谨守对皇后的承诺,他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皇后的事,亦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聂玄的事,却不想那根本就是一场针对他的算计,他所有的坚守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阿止……”聂玄回身想要去拉宁行止,被宁行止厉声喝止:“别过来!”
宁行止深深看着聂玄,想到皇后的步步算计,只觉得皇宫中的每个人都面目狰狞,他转过身朝外走去,他要回家,他不要待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阿止,你去哪儿?”聂玄去拦宁行止,宁行止的速度却更快了,他埋头往宫门的方向走着,此时宫门已下钥,大门紧紧关着。
监门卫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过来,立刻喝止:“宫门已下钥,待明日再来吧。”
宁行止恍若未闻,依旧朝着宫门走去。
监门卫见状,纷纷拔刀警告,却看着来人越来越近。
宁行止抬头看着紧闭的宫门,道:“开门。”
卫兵道:“没有陛下旨意不能开门。”
宁行止重复:“开门。”
夜色里,宁行止的面容看得不甚清楚,卫兵也不确认他是何人,只见他锦衣玉冠,当是位贵人,卫兵道:“还望贵人别为难我们,这宫门当真开不得。”
宁行止直接去闯,卫兵道:“贵人慎重,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阿止。”聂玄喊了宁行止一声,快步上前,看着卫兵们刀尖儿纷纷对着宁行止,只觉得心尖儿发颤。
卫兵们见到聂玄,忙收刀行礼。
聂玄快步走到宁行止面前,见宁行止没事,松了口气。
宁行止冷冷看着聂玄:“开门。”既然聂玄已经把他身份撕破,他又何须再装?
聂玄好声好气道:“阿止,今晚就宿在宫中,明日让你回家可好?”
卫兵们听着宁行止对聂玄无礼,本就出了一身冷汗,又听聂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宁行止说话都带着几分讨好,不由把头垂得更低了。
宁行止道:“我说开门。”
聂玄看着宁行止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聂玄勉强笑了下:“你别生气,我让他们开门,可好?”
宁行止背过身去不再看聂玄,只盯着宫门。
没一会儿,宫门传来咔咔的声响,接着吱呀一声,大门开启。
宁行止头也不回往外走,聂玄刚要跟上,宁行止忽地回身,他厉声道:“别跟着我。”
聂玄止步,眼睁睁看着宁行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
他转头对赵寅道:“你带一队人跟在他后面,别让金吾卫和神威营的人伤到他。”
“是。”赵寅领命后立刻跟了上去。
聂玄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段逸急急过来,看着大开的宫门口聂玄孤零零的背影,匆匆向聂玄行了一礼,问道:“陛下,阿奴呢?”
聂玄道:“阿止出去了,劳烦段公子帮朕看着点他。”
“好。”段逸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又忽地止步,刚刚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聂玄叫的是“阿止”?
聂玄看向段逸:“段公子还有事?”
“没,草民告退。”段逸摇了摇头,快步追去。
宁行止离开未久段逸就追了出去,很快就看到了宁行止一行人的身影。
“阿奴。”段逸轻声唤了宁行止一声,快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宁行止不说话,段逸就默默陪他走着,不觉走到了将军府。
宁行止抬头看着门楣的匾额,段逸低声道:“要进去吗?你的房间每日都有打扫。”
宁行止顺着台阶上去,段逸立刻上前叩门。
大门缓缓打开,看门的小厮看到段逸,有些诧异:“段少爷?”
段逸颔首,看向身后的宁行止,小厮顺着段逸的目光看来,顿时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少爷?”
段逸拍了拍小厮的肩膀:“这位是谢少爷,以后也是咱们家的少爷了。”
小厮一脸懵的看看段逸,又看看宁行止,完全没明白段逸在说什么。
段逸侧过身,对宁行止道:“走吧。”
宁行止深吸了口气,他有多久没有光明正大的从这大门回过家了?
宁行止跟着段逸进去,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间。
段逸进去把灯点上,屋子里一尘不染,一如从前,只是久未有人住,少了些人气儿,显得格外冷清。
段逸道:“不若先去我的屋子,我让人先把这屋子暖暖?”
谢无恙身体底子差,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何况这屋子寒凉,待久了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好。”宁行止跟着段逸去了他的院子,段逸进屋先把碳火点上,把宁行止拉到火盆边,看着宁行止失神的样子,他长叹了口气:“怎么了?”
宁行止伸手烤着火,好一会儿才道:“哥,我想喝酒。”
“好。”段逸去让下人备了酒,又坐回到宁行止身边,他沉吟了一下,问道,“可是陛下知道了?”
宁行止苦笑:“应该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怎么会在对他置之不理几天后,突然造访东宫,突然对他纵容?
“他对你说什么了?”段逸有些紧张,宁行止的尸身聂玄都霸着,如今宁行止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聂玄又岂会放过?
“没说什么。”
“没有逼你留下或者其他?”
宁行止摇头:“他说年后放我回家。”
段逸一听大喜:“这是好事呀,你有什么不高兴呢?”
宁行止沉默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不知道在段逸面前说过多少次皇后的好,说过多少次叶嬷嬷的好,还常常把他们送他的东西都带回来和段逸一起分享,段逸曾对他说过,让他别太用心,宫里那些人没有半点儿真心。
当时宁行止还把所有东西都抱走,不肯再和段逸分享,认为段逸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才知道,他才是最蠢的那一个。
下人很快把酒菜送来,段逸温上酒,给宁行止倒了一杯,宁行止端起来仰头喝了下去。
段逸手一顿,本想劝宁行止别这么喝酒,可看着他情绪不好,知道他需要发泄一下,便由着他放纵了。
三杯酒下肚,宁行止脸上已是一层薄红,他本就不擅饮酒,今日在宫里已经浅饮几杯,现下喝的又急,已经有些醉意了。
“哥。”宁行止头有些晕,他趴在桌子上,软软的喊了段逸一声,段逸举杯看向他,却见他红着眼睛,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
“哎呦,这是怎么了?”段逸给宁行止擦眼泪,可那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
段逸故意逗宁行止:“哎呦,这换了个地方长大,怎么也成水做的了?”
宁行止没忍住笑了一声,转而又难过起来。
“好了,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宁行止脑子晕乎乎的,借着酒劲儿,话匣子也打开了。
“今晚聂玄带我去看了叶嬷嬷,她病的很重,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你是在为她难过?”段逸知道宁行止心软重情义,虽然他始终对宫里那些人的真心持怀疑态度。
宁行止摇头,他看向段逸,长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他们哪里有什么真心呢?我也是直到今晚才明白,四年前皇后娘娘薨逝,为何……”宁行止顿了下,道,“为何陛下会那么怨我。”
段逸静静听着,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好奇的。
宁行止道:“那晚皇后娘娘让我守在殿门外,不许陛下进去,可她又另外派人去找陛下来,叶嬷嬷说,皇后娘娘担心陛下走先帝老路,故意让陛下恨我。”
宁行止说到这里,鼻子又是一阵酸涩:“我幼时皇后娘娘便待我很好,有陛下一份的东西,她都会给我准备一份,当时她对我说,我收了,陛下才会要,我一直以为她是担心我不收来骗我的,如今看来,这怕是她为数不多的真话吧?”
段逸听宁行止说的,心里也有些难过。
宁行止以赤诚之心待人,换来的却都是算计。
那晚宁行止喝了好多酒,说了好多话,最后直接瘫倒在桌子上。
段逸看着喝得烂醉如泥的人,把人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轻声道:“阿止,今已是元日,愿你从今诸事愿,待醒来,旧岁愁消。”
聂玄回到紫宸殿,却迟迟睡不下。
王福喜守在一旁,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他听到了聂玄喊那位谢公子为“阿止”,那位公子居然还应了,还有那位公子对聂玄的猖狂,简直要把人吓死,可聂玄居然就那么纵着他,如果不是宁行止还魂回来,王福喜真的难以理解。
“王福喜,去看看赵寅有没有派人回来。”宁行止离开时状态太差,聂玄有些担心。
王福喜回过神,忙出去查探,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回来回禀:“赵将军还未派人回来。”
“哦。”聂玄应了一声,没一会儿,就又让王福喜去。
来来回回快两个时辰,赵寅终于回来了。
关于宁行止的事情,赵寅要比王福喜知道的多,更加知道如今活生生的这个人对聂玄有多重要,他不放心别人传话,便留了些人继续守着,他自己回来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