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夫人觉得更荒唐了,聂玄如此做,岂非是拿刀往人心窝去捅?
谢夫人扪心自问,若有人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替代她的儿子,她定要与那人拼命,谢夫人简直要怀疑聂玄究竟是爱重君后,还是与他有仇了。
聂玄又重复了一下。
谢夫人道:“宁家同意?”
聂玄点头。
聂玄虽然没有问,但是谢无恙是段逸救下的,清虚道人又收了谢无恙做关门弟子,此番谢无恙失踪,宁行舟更是尽心尽力去找,聂玄不信宁家对此一无所知。
谢夫人整个人都懵了,是她不懂西京了吗?
谢夫人道:“还请陛下容我想想。”
“好。”聂玄也没指望谢夫人能立刻答应。
谢夫人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可以带阿奴回家吗?”
聂玄道:“朕已同阿奴说好,年后送他回家。”
谢夫人知道带不走宁行止,有些失落,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能见见阿奴吗?”
聂玄看向铃音:“带夫人去吧。”
谢夫人过去的时候,宁行止刚刚练完功,看到谢夫人出现,惊道:“娘!”
“阿奴!”谢夫人快步上前,拉过宁行止的手,看着他气色还好,也未曾消瘦,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想要同宁行止说些什么,可周围全是伺候的宫人。
宁行止扶着谢夫人进到殿内,把门关起:“娘,您怎么来了?”
谢夫人道:“是陛下宣我进宫的。”
宁行止立刻就想到了昨天聂玄说的认干亲这件事,顿时有些心虚,他避开谢夫人的眼睛,问道:“陛下宣您进宫所为何事?”
谢夫人道:“陛下想让你认荣国公家做干亲,这件事你怎么想。”
谢夫人温和的看着宁行止,她尊重宁行止的所有选择。
宁行止没想到谢夫人竟然会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他。
“娘……”宁行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谢夫人摸摸宁行止的头:“没关系,你做什么选择娘都支持你。”
宁行止顿觉心里木木的疼,他的谎言哪里对得起谢夫人的坦诚和厚爱?
宁行止起身跪在谢夫人面前。
谢夫人惊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娘。”宁行止握住谢夫人的手,“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离奇,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谢夫人看着宁行止,认真听他说话。
宁行止道:“娘,我自幼体弱多病,是因为魂魄缺失,短寿是因为命魂一分为二,这世上一直都有另一个我的存在。”
谢夫人平静的听宁行止说着,脸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宁行止见谢夫人没有没有丝毫反应,急道:“娘,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好好好,是真的。”谢夫人笑,谢无恙小时候每次生病,都会说一些胡话,比如说去了西京,看到自己在练武,比如说自己的魂魄是残缺的,比如说等他死了,就让谢夫人去西京找他。
后来谢无恙长大了,便没再说过类似的话,谢夫人见谢无恙不提,只当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时过经年,竟又提起了。
“娘!”谢夫人显然就没信,宁行止道,“另一个我叫宁行止,是宁将军的三儿子。”
谢夫人一听,顿时变了脸色:“阿奴,不可以乱说话。”他本就是因为君后被带进宫的。
宁行止摇头:“我没有乱说话,段逸往钱塘走,是为了寻我,师父会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本就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公主府我失踪那晚,是去了将军府,鬼市我骗安王说去如厕,是去将军府道别,娘,宁行止同我一样,都被断言短寿,我发病那日,是他身死之日,他死了,魂归于我,我活了下来,若我死了,便是魂归于他,他便能长命百岁,所以……”宁行止眼泪坠下,他道,“若可以,我想借此机会,认宁家做干亲,以全我一份心。”
谢夫人被这一番话给镇住,她没想到谢无恙幼时说的话,竟然并非小孩子乱说话,而是句句属实。
“娘……”宁行止见谢夫人不说话,有些心慌。
谢夫人沉默良久,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少年,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拭去宁行止的眼泪,托着他的手臂扶他坐下,哪有当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何况,她的孩子幸运的活了下来,而将军府的那位夫人却经历了丧子之痛,如今有此时机,让他们失而复得,谢无恙亦多一家亲人,何乐而不为?
“好了,不哭了,既然那也是你的家人,自然该认下的。”谢夫人说。
“娘。”宁行止扑进谢夫人怀里,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涌出,他何其幸运啊,有如此爱他的家人。
“好了,好了。”谢夫人轻拍着宁行止的后背,神思有些飘远,待宁行止的哭声渐歇,她问道,“你以前的小字叫什么?”
宁行止愣住,他起身看向谢夫人,有些不可思议:“娘,不必这样的。”
谢夫人摇头:“你是他,他也是你,总该留点儿他的痕迹的。”
“娘……”
“好了,别再哭鼻子了。”谢夫人捏了捏宁行止的鼻尖,“来,告诉娘。”
宁行止道:“阿止。”
“好,那以后咱们就把小字改成阿止。”谢夫人笑盈盈说着。
“好。”
事情说开,宁行止也轻松不少,谢夫人又跟宁行止聊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敲门,说早膳好了,陛下马上就来。
谢夫人看向宁行止:“陛下在此吃饭?”
宁行止点头。
谢夫人愣了下,心有些发沉,聂玄对宁行止未免有些太过了。
“阿奴,”谢夫人喊完,顿了下,又道,“阿止,你同娘说,你对陛下可还……”
谢夫人不知道宁行止和聂玄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只是觉得君心难测,今日宁行止是聂玄挚爱君后,明日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第三个挚爱来取代他的位置?何况,宁行止死后,聂玄还曾找替身,更是把谢无恙掳进宫里,她实在是怀疑聂玄的深情厚意。
若可以,谢夫人希望宁行止能寻一人安然终老,不必患得患失。
“娘,我放下了。”宁行止已经死过一次了,怎能还执迷不悔?
谢夫人松了口气,突然道:“阿止,你觉得安王怎么样?”
“啊?”宁行止不明白谢夫人怎么突然提聂谨。
“娘记得安王第一次见你,便对你有意的吧?”谢夫人对聂谨初印象并不怎么好,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看得出安王人不坏,对待感情也认真,快及冠的人,房中竟连一个人都没有,若宁行止当真喜欢男人,安王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宁行止失笑,刚要让谢夫人别乱想,便听到王福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惊惶:“陛下驾到!”
聂玄过来的时候恰听到谢夫人问宁行止对他可还有意,立刻停下步子来听,听着宁行止说放下,又听谢夫人提起安王,说安王对宁行止有意,顿时气血上涌。
王福喜比聂玄迟过来一步,只听到谢夫人似乎有意撮合宁行止和安王,当下两眼一黑,忙出声打断。
聂玄冷冷看了王福喜一眼,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待进门,又是一副笑脸。
宁行止和谢夫人一起起身给聂玄行礼,聂玄忙扶过宁行止:“好了,都不必行礼。”
宁行止往后退了一步,和聂玄拉开距离。
聂玄的笑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同谢夫人道:“今日早早便把表姑请来,表姑还未用膳吧?不如一道吃些?”
谢夫人晨起已经吃过了,只是聂玄如此问,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她想确认宁行止在宫里没受委屈,更想确认宁行止真的放下了。
饭间,谢夫人观察着聂玄和宁行止之间的相处,却见聂玄竟然给宁行止布菜,全程只顾宁行止吃,自己反倒没有吃几口。
好在宁行止没有回应,这让谢夫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发愁,年后聂玄真的会放宁行止回来吗?
饭后,谢夫人便告辞离开了。
撤下碗筷后,聂玄继续留在东宫批改奏折,依旧是让宁行止在一旁磨墨分奏折。
只是举着朱笔半晌,聂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看不懂奏折写了点什么东西。
他转而看向在一旁安静分奏折的宁行止,问道:“你同聂谨何时认识的?”
宁行止整理奏折的手顿住,看向聂玄,复又继续整理,他淡淡道:“不久。”
聂玄顿时急了:“不久是多久?”
宁行止长呼了口气:“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聂玄当然是怕有人把宁行止抢走,如今见宁行止不肯说,心里更是着急,却又不敢逼迫宁行止,只能讪讪闭嘴,可奏折是怎么都改不下去了。
聂玄起身道:“回紫宸殿。”
说罢,便大步出门,刚一出去,就对王福喜道:“去把聂谨给朕叫来,不在封地好好待着,谁准他进的京?”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谢夫人前脚刚回公主府,宣召聂谨的太监后脚就跟来了。
谢夫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宁行止在宫中的近况说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