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东夷使团,在中秋盛宴丢了面子,怎甘心就这么离开,听闻大亓每年中秋后都有围猎,特意留下来,想要在围猎时找回点场子。
聂玄初登基,朝堂不稳,国库不丰,本想尽可能的开源节流,把钱都花在稳妥处,围猎先取消,没成想东夷还不肯罢休。
既然东夷想在围猎找场子,那聂玄便好好让他们看看他泱泱大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头上骑的。
围猎就定在七日后,由金吾卫先行清查场地,确定不会有危险,这才请皇帝拔营前往。
围猎三天两夜,来的俱是京中贵族,不少家族还带了女眷前来。
宁飞带着宁夫人还有段逸都来了。
宁行止见到他们,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宁夫人穿着华贵雍容,却难掩疲态,宁行止知道,全都是因为他,他让宁夫人操心了。
宁飞看了宁行止一眼,沉声道:“还不过来?”
宁行止小步走到宁夫人跟前,垂着眼不敢看宁夫人,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宁夫人一看到宁行止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背过身去拭了拭眼睛。
宁飞道:“这几日你就好好陪着你娘。”
宁飞不想宁行止和聂玄再有过多纠缠,待东夷使臣离开,他便带宁行止一道去东州,好好在边关历练历练,时间久了,还有什么放不下?大好男儿,沉在这情情爱爱里让人笑话,成何体统!
“可……”宁行止有些迟疑,他是聂玄的护卫,怎能擅离职守?
宁飞道:“陛下那里我去说,你只管陪好你母亲。”
“是。”宁行止应声,宁飞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段逸见状,随意编了个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宁行止和宁夫人。
宁行止扶着宁夫人去了专门给世家准备的营帐,刚一进去,宁夫人的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她心疼的抚着宁行止的脸:“瘦了,也憔悴了,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娘,我只是公务繁忙罢了。”宁行止宽慰宁夫人,他即便过得再不堪,又怎能让宁夫人跟着心惊胆战?
“你不说便罢了。”宁夫人没再追问,左不过就这几日,宁行止便该随宁飞离开了,虽然她身为母亲,极度不舍宁行止离开,但她更不能看着她的孩子在火坑中苦苦挣扎。
宁行止见宁夫人不再追问,松了口气。
之后几日,大亓选出几名将士同东夷的人比拼谁猎的猎物最多已呈白热化,眼看着就到最后一日了,胜负还未定,大家不禁紧张起来。
宁夫人知道年轻人都爱凑热闹,她都让宁行止陪了她两天,想着今天结束后就要回去了,便道:“你不必陪娘在这里闷着,出去看看吧。”
“没事的娘。”
“去吧。”
“那我去了?”宁行止往外挪了一步,见宁夫人点头,这才快步出去,此事关乎大亓国威,宁行止说不惦记是假。
宁行止这几日陪着宁夫人,都没顾上关心比赛,甚至连朝中派谁去和东夷比拼都不清楚,待出去一打听,脑子顿时都要炸了,聂玄竟然派了卫翀去。
卫翀身上那二两肉,还有弱柳扶风之态,莫说是猎杀猎物了,他能拉动弓吗?
思虑间,宁行止看到赵寅的身影闪过,神色有些紧张,宁行止忙跟了上去。
“赵大人。”宁行止喊住赵寅。
赵寅朝宁行止拱了下手:“宁将军何事?”
“赵大人可有见陛下?”宁行止还了一礼,试探着开口,他没有见到聂玄,又见赵寅如此慌张,有些担心。
赵寅迟疑了一下,如今京中只有他一人跟着保护聂玄,刚刚他回营帐给聂玄拿披风,出来聂玄就不见了,如今东夷使臣还在,他不好惊动人,只能自己去找,可这偌大的围场,寻人哪里是个容易事?何况,围猎结束在即,他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找。
见宁行止问他,赵寅沉吟了下,把刚刚的事说了,宁行止脸色也严肃起来。
和赵寅商量了一下,二人分头去找,宁行止匆匆窜进林子里的背影被温长陵看到,温长陵立刻跟了上去。
宁行止不敢喊,只能跳到树上张望,林子越进越深,却始终不见聂玄的身影,宁行止正想着换个地方找,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宁行止立刻往尖叫声处跑去,终于在一个土坳处看到了有些狼狈的聂玄和卫翀。
卫翀躲在聂玄身后,聂玄举剑紧紧护着卫翀,他们面前是一只体型壮硕的成年吊睛白额虎。
不知是不是卫翀的尖叫激怒了它,老虎飞身而起,朝着聂玄他们的方向便扑了过去。
宁行止见状,立刻翻身从土坡上跳下去,只来得及把聂玄和卫翀推开,他背上却被老虎挠出鲜红的爪印。
“阿止!”温长陵也跟了过来,他微微喘着气,看着宁行止受伤,顿时白了脸色。
老虎一击不成,第二击蓄势待发。
聂玄此时也顾不上问宁行止为何又跟温长陵纠缠在一起,他喊了宁行止一声,把卫翀身上的弓箭和箭筒给宁行止丢了过去。
宁行止接过弓箭和箭筒快速奔走,又让老虎扑了空。
老虎兽性彻底被激发出来,它发出怒吼,发狂的朝着宁行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宁行止与老虎拉开一段距离,趁机上树,从箭筒中抽出箭矢,先是射瞎老虎双眼,最终射进它的喉咙,一击毙命。
宁行止从树上下来,背上的伤疼得他额上满是冷汗,他身子微晃,被赶来的温长陵护进怀里。
聂玄见状,怒目圆瞪,手指紧紧蜷起,发出“咯咯”的响声,却因卫翀在场,不好发作。
大概是听到了老虎的怒吼,林子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听着是往这里跑来。
聂玄深吸了口气,对温长陵说:“你带他先离开,莫让人发现。”
说着,从宁行止手中拿过弓箭和箭筒递给卫翀,严肃道:“记住,那只老虎,是你三箭射杀,是你的猎物,可记住了?”
卫翀点头,见聂玄也要走,他紧张的抓住聂玄的袖子,红着眼睛道:“陛下,我、我害怕。”
“你想让大亓输吗?”聂玄对卫翀着实是厌烦,他本想着卫翀想来猎场见见世面,那见见世面便好,却谁知他竟当着东夷使臣的面儿,不知深浅要参赛。
若是往日,输赢自然无所谓,可如今东夷狼子野心,若大亓落败,岂非长他人志气?可事已至此,卫翀话已经说出去,聂玄也只能认下。
起先聂玄本想着让赵寅偷偷跟着帮卫翀,却谁知一直不见猎物,只不过赵寅离开去给他拿件披风,聂玄就看到卫翀被一只吊睛白额虎追。
卫翀身份特殊,尽管聂玄不在乎他的死活,但卫翀绝不能死在现在,特别是现在死在西京,死在他的跟前。
卫翀看聂玄脸色不好,默默松开抓着聂玄袖子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聂玄这才缓和脸色:“那刚刚朕说的话你记下了没?”
卫翀点头。
聂玄看了眼不远处,已经隐隐看到人影,他立刻换了条路离开了。
温长陵起先扶着宁行止,到后面宁行止实在是走不动了,温长陵看着宁行止背后鲜血淋漓,不敢再让宁行止走动,他扶着宁行止在一旁坐下,把披风盖在宁行止身上:“阿止,我去骑马,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有劳了。”宁行止脸色泛白,他着实有些头晕。
温长陵快步离开。
到了营地,由于大家去看老虎,留的人少了好多,温长陵本欲牵马就走,可看到段逸从帐中出来,忙把人拦下,他知道段逸行医,且医术高明。
段逸被温长陵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温长陵头发微乱,衣衫不整,身上甚至还有些血迹。
段逸诧异道:“温大人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温长陵道:“阿止受伤了。”
段逸顿时变了脸色:“在哪儿?”
“不能让人知道。”温长陵边说边拉段逸去牵马,“此事不方便在此细说,阿止受伤之事,切莫让人知道,否则恐生乱,你随我一道带阿止回我家给他疗伤,待回去后,我再与你细说。”
段逸和温长陵一道去接上宁行止,三人一起往温府去了。
温长陵直接把宁行止带到自己的卧房,他亲自给段逸打下手帮宁行止疗伤,待给宁行止处理好伤口,看着宁行止服药睡下后,段逸才长出了口气。
自打诚王叛乱那次宁行止受伤至今,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宁行止受伤的次数以及伤重的程度都要比他前十八年还要多。
要他说,宁行止就该离聂玄远远的,才是保命的上上策。
从屋子里出来,段逸抹了把汗,他坐到门口的廊凳上,抬眼看向温长陵:“那个卫翀又是谁?为何陛下会和他在一起?又为何陛下会护着他?”
温长陵摇头,他不知道,也未曾听到过关于类似的传言,唯一知道的就是卫翀他大伯卫成义到处宣扬打了宁行止鞭子,其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段逸虽然不知道宁行止经历了什么,可看着自己拿命护着的人,却用命去护别人,心里该很难过吧?
段逸双手捂着脸,充满了无力,聂玄就是料定了宁行止会救他,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吧?傻子,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