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楼忧看着温长陵颓丧的样子,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样的温长陵。
温长陵苦笑:“楼忧,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楼忧摇头,温长陵才学出众,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君子,怎么会没用?
温长陵道:“可我却护不了他。”
楼忧沉默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能护得了皇帝想要伤害的人。
宁行止感觉头阵阵发晕,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聂玄冷厉的下颚,平直的嘴角,还有那双如凛冽寒冬的眸子。
“二哥。”宁行止哑声喊了一声,只觉这梦着实是真实,真实到他能感受到聂玄的体温和心跳。
聂玄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宁行止。
宁行止委屈的说:“你好久没有对我笑了,可不可以对我笑一笑?”
聂玄不语。
宁行止自顾自说着:“那个卫翀是谁?你为什么对他笑?”
聂玄依旧不说话。
宁行止埋首在聂玄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他紧紧抱着聂玄的腰,呢喃的喊着:“二哥,二哥……”
聂玄被宁行止喊的心烦意乱,他扯开宁行止,深深看着宁行止的眼睛,他问:“宁行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三年前,为何拦我?”
迷离的眼神变得清明,宁行止瞬间清醒,面前的聂玄是真实的,不是梦里的,他避开聂玄的眼睛,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聂玄眼中的期待彻底消散,他戳着宁行止的心窝,问他:“这里痛吗?”
宁行止红着眼眶看着聂玄的眼睛,聂玄说:“朕会让你更痛。”
第17章
聂玄把宁行止带回宫里养伤,把王小顺支给他伺候后,便对他不闻不问了。
王小顺不知是不是被王福喜敲打过,再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小心翼翼不少,只是毕竟年纪小,藏不住事,尽管他什么都不说,宁行止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是出什么事了吗?”宁行止接过药碗,漫不经心的问。
聂玄虽然没有明确下旨,可宁行止确实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活动范围仅限偏殿,甚至含元殿前广场阅兵,卫所选新兵,他都没能去。
王小顺垂着手摇头,紧抿着嘴不敢说。
他来伺候宁行止的时候,王福喜再三叮嘱他别在宁行止面前乱说话,徒增心忧,可是他管得住嘴,管不住自己的心啊。
昨日陛下含元殿前阅兵,把断着腿的卫翀亲自扶到身侧看阅兵,阅兵结束后,不少卫所的将军见陛下对卫翀青眼有加,都想把这人弄到自己卫所,可陛下竟把人安排进了左奉宸卫,甚至在他无任何功绩的情况下,赐官六品奉裕。
不少人以为卫翀又是另一个宁行止,也曾出言讥讽,只是前面刚冲撞卫翀,后面就被陛下遣人警告了,甚至宫内有议论卫翀者,也都挨了板子,于是大家明白了,卫翀和宁行止是不同的,即便他无任何功绩在身,可他有陛下护着。
王小顺替宁行止不平,可他不过是个奴婢,又能帮宁行止什么呢?
宁行止见王小顺什么都不肯说,也不逼他,王小顺能学会闭嘴,这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王小顺看宁行止不再追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愈发难过,他接过宁行止递来的空药碗,犹疑着没有离开。
宁行止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良久,王小顺终于鼓足了勇气,他看着宁行止,认真道:“公子,您可以不要再喜欢陛下了吗?”
宁行止愣了下,没想到王小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莫名的,宁行止突然想到了卫翀,他手指紧紧攥着床铺,面上不露声色。
王小顺谨记王福喜的话,不敢跟宁行止提卫翀相关的事情,却又不想宁行止被伤害,他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出合适的话,他说:“公子这么好,不该被辜负。”
“谁能辜负我呢?”宁行止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悠远,他叹息道,“除了我自己。”
“公子,我不懂。”明明就是陛下辜负了公子啊。
宁行止摇摇头,温声道:“没有人能辜负我的,小顺。”
“那公子难过吗?”王小顺不想宁行止难过,宁行止是个好人,他应该高兴,就像过去一样。
宁行止努力扬起嘴角,他说:“我不难过。”
“那就好。”王小顺松了口气,“只要公子高兴就好。”
待王小顺离开,宁行止强撑着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外面发生了什么?王小顺为什么会这么说?
宁行止一时坐立难安。
真相也许并不是他想知道的,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更加难熬。
等到深夜,宁行止再等不下去,他避开看守的宫人从偏殿潜出去,直奔正殿的后殿,刚走到窗边,就听到殿内传出卫翀黏腻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陛下”,宁行止身上的血瞬间冷透。
他定定站在那里,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满脑子都是聂玄和卫翀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殿内声音歇下,宁行止才仿佛清醒。
他倒退着一步步远离后殿,紧攥着的拳头止不住的发抖。
守在偏殿门口的宫人看到宁行止从外面回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忙要跑去正殿禀告聂玄,却被宁行止拦下。
宁行止神色木然的看着那个宫人,声音干涩嘶哑:“别去打扰陛下,别去打扰他。”
那几个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还是乖乖的没有去找聂玄。
紫宸殿正殿的前殿内,聂玄衣冠整齐,正专注的批改奏折,听到后殿过来的脚步声,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问道:“他走了?”
赵寅自然知道聂玄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回道:“走了。”说完,又迟疑着想说些什么。
聂玄道:“想说什么便说。”
赵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能做上聂玄私兵的头目,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聂玄和宁行止之间的事情,不是他能插嘴的,他朝聂玄行了一礼:“没什么,属下告退了。”
聂玄挥了挥手,示意赵寅离开,待赵寅离开,聂玄手上动作一停,把奏折丢到一旁,心情莫名烦乱。
“王福喜!”
“在。”王福喜小跑着过来。
聂玄道:“让人把卫翀送到偏殿去。”
“是。”
昨日阅兵后,聂玄就让人给卫翀安排了间偏殿住,美其名曰方便卫翀保护他,可那卫翀瘦胳膊瘦腿,哪里能保护的了聂玄?
“等等。”聂玄又唤住王福喜。
王福喜等着聂玄吩咐。
只见聂玄眉头紧蹙,面上全是嫌恶:“把后殿的被褥全烧了,朕不想再看到。”顿了下又道,“你亲自去办,不要让人知道。”
王福喜连忙应声,刚要走,又被聂玄叫住。
聂玄道:“朕知道你待宁行止好,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朕相信你明白。”
王福喜本来也以为聂玄对卫翀不同,直到卫翀欲给聂玄下药,又自食其果后,聂玄安排赵寅去处理,王福喜才明白,聂玄对卫翀何止是看不上,简直是厌恶,他原本有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宁行止,好安他的心,如今听聂玄这么说,腿上一软,立刻跪伏在地:“奴婢不敢。”
“去吧。”
王福喜折腾完,已过三更,可聂玄却丝毫要去休息的意思也没有。
王福喜不由提醒:“陛下,夜深了,龙体要紧。”
“嗯。”聂玄应了一声,却不起身,他道,“去把后殿的窗户打开,点些熏香,朕迟些睡。”
“是。”王福喜依言办好,待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聂玄起身去到后殿。
看着崭新的床铺,满是熏香味儿的后殿,聂玄心情更烦乱了。
“去温室殿。”聂玄转身往温室殿去,没走两步,又对跟着的宫人道:“宣宁行止来温室殿伺候朕沐浴。”
第18章
宁行止回去后,靠坐在床边,尽管此时刚刚入秋,暑意未散,他却是遍体生寒。
他不惧于聂玄不喜欢他,却害怕聂玄会爱别人。
宁行止想了很久该如何才能留在聂玄身边,可思来想去,似乎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聂玄手里,聂玄想留他,他便能在聂玄身边,聂玄不想见他,那他便再不可能见到聂玄。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殿内突然传来开门声,接着微弱烛光亮起,从外面走进一个宫人。
那宫人朝宁行止行了一礼,道:“宁公子,陛下召您去温室殿。”
宁行止缓慢的转动眼睛,眼中带着迷茫,似乎没听明白那个宫人在说什么。
那宫人重复道:“宁公子,陛下召您去温室殿伺候,您请吧。”
聂玄要见他。
宁行止不由把手放到了腰间的香囊上,那里放着楼忧给他的香。
手缓缓收紧,宁行止心头狂跳起来。
他站起身,对那宫人微微颔首:“走吧。”
那宫人把宁行止带去温室殿便离开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宁行止和聂玄两个人。
聂玄浓墨般的长发已经披散开,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他站在汤池边,淡淡看着宁行止,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孔,仿若天神谪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