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盐盐yany
- 入库:04.09
“阿恒。”我把手覆在阿恒冰冷的拳头上攥了攥,既是安抚,又借机打断他。三军主帅向来都是陛下亲自任命,阿恒这里说的荒唐,实际上已经将陛下包含在内了。
“你对朕有怨气,朕能理解,”皇上指尖轻点着手炉盖点了点头,“那个杨鸿飞事后怎么处置的?”
“他是主帅,谁动的了他,向上递送的战报都是喜讯,防住了突厥的进犯,歼敌一万人,自损八百人,”阿恒提唇轻笑了下,“八百人,谁会在意?”
锦榻之上的帝王半晌后轻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随之又问道:“那你私自离营,突然出现在白水城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叫他回来的,”我拉住阿恒赶紧道,没有指令私自离营是军中大过,他还想再回去就不能背上这个罪过,这会儿也顾不得真话假话了,直接道:“我自认势单力薄,无力护四皇子周全,所以才写信求助阿恒,让他回来帮我的。”
皇上一道目光直直对着阿恒,“是这样吗?”
阿恒看了看我,我心里明白,他虽然不情愿,但也不至于当着陛下的面坐实了我的欺君之罪,只好点了点头:“是。”
我刚松下一口气,便见阿恒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庭中单膝跪下,“今日我也正想向陛下讨份旨意,请陛下准我卸下职务,我不想再回漠北了。”
我心头一梗,险些再闷出一口老血来。
皇上眯眼打量阿恒:“你要做逃兵?”
“玄甲营在我带领下折损过半,已经不成气候,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
“这件事你爹知道吗?”
“我跟他说过了。”
“那他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差点拿枪削了你的脑袋……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笑了,“那朕也不替你拿这个主意,你让景行止来找朕,他若是同意你不回去了,朕到时再准你。”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徐明这时从外间的小太监手里接了个碗进来,上前道:“陛下,该吃药了。”
我皱了皱眉:“陛下病了?”
“一点风寒,不妨事。”皇上接过药碗搅了搅黑稠的汤汁,又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看着阿恒道:“今日说的够多了,朕也乏了,你先退下吧。”
又看了看我:“至于你……”
我从凳子上起来跪下,听候发落。
“陛下……”阿恒急忙道,还没开口,却被陛下抬手压下,“当年俞英出事时你还小,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些年了,按理说不该再牵连到你头上。不过……”
徐明突然从外间进来,回禀道:“陛下,阿福叔求见。”
陛下难得地愣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阿恒,“你啊,真知道怎么要挟朕。”
阿恒挑唇一笑:“臣不敢。”
陛下摆一摆手:“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外间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精神还算矍铄,慈眉善目,刚要行礼便被免了,“阿翁不必多礼,老相爷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老人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吃了药也不见好,估计等开了春天暖和一点了能好一些吧。”
“老相爷乃我国之砥柱,还是要多保重身体,”皇上轻叹了口气,“阿翁今日来所为何事?”
那老人看了看阿恒,笑了:“是这样,老相爷一整个冬天在家里养病正闷得慌呢,听说当年那个小神童回来了,所以想问陛下讨个恩旨,叫回家里解解闷儿。”
皇上也笑了:“他老人家消息倒是灵通。”
我突然明白阿恒那句不靠景行止也不靠景云韶是什么意思了,我当真没想到,阿恒竟然动用了这一层关系。
我还在宫里时老相爷便已经从朝中退隐了,与大周那一位老王爷蛰居在兴庆宫,世人久不见其身影。但这两位的事迹却像是传奇故事一般在世人口中争相流传,以至于大周朝内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儿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看阿恒那一脸得意的神色,就差把“是我通风报信的”写在脸上了。
皇上想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摆了摆手,“既然是老相爷要见你,小书,你便去吧。”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叩首谢恩。
被阿恒拉着出了紫宸殿我才算回过神了,阿恒冲那老人行了个礼:“多谢阿福叔。”
又把之前的披风披在我身上,冲我笑了笑,拉着我便要走:“没事了玉哥儿,咱们回家吧。”
“你要带他去哪儿?”老人问道。
“回家啊,”阿恒回头道,“外公那边我改日再去道谢,看天色快要下雪了,阿福叔快回去吧。”
“老相爷要见他。”老人指了指我。
“还有你。”又指了指阿恒。
“今天你俩哪儿都不用去了,都跟我走吧。”
第130章 相爷
沉沉暮色从西边天空压下来,北风卷地,路人行色匆匆。作为转年之后的第一场雪,就跟下马威似的,一上来就声势浩大。
老人在前头沉默走着,我跟阿恒紧随其后,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说什么,阿恒就一个劲儿地用手扒拉我。
我都被他扒拉烦了,无奈回头看他,却见阿恒无声冲我做了个口型:“能不能抱?”
我皱了皱眉,如今虽然街上人不多了,但毕竟天还没黑呢,更何况前头还有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我没理他,阿恒锲而不舍地继续上来扒拉我,我只能轻拍了拍他的手,小声道:“别闹。”
“他问你能不能跑,”前头的老头背着手道,“别想了,马上就宵禁了,你现在不跟我走就得回家去,你爹正拿着杀威棒站在家门口等着你呢,不信你就试试。”
我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阿恒也笑了,凑上前道:“阿福叔,您今年贵庚啊,耳朵怎么还这么好使呢?”
“耳不聋,眼不花。”老人挺直了腰板道,“还能再伺候老相爷二十年!”
阿恒冲着人的背影作了个揖:“那外公便拜托您了。”
老人步子一顿,继续挺胸抬头往前走了。
穿过平康坊,又过了东市,遥遥已经能看到兴庆宫里花萼相辉楼的楼顶了,老人却突然带我们转了方向,拐上了一条小路。
我稍稍一愣:“老相爷不是住在兴庆宫吗?”
老头背着手边走边道:“不在了,早就搬出来了,自打老王爷走了老爷就不在那住了,说是身份不合适。”
阿恒忿忿道:“外公在兴庆宫住了一辈子,早就是半个皇家人了,谁敢说他不合适?”
“没人说,是他自己觉得不合适,为此陛下还亲自劝过好多次,说这兴庆宫谁也不再分配,就留给老相爷安享晚年。奈何老爷就是铁了心要搬出来,谁也拦不住。”老人幽幽叹了口气,“可能是怕睹物思人吧。”
阿恒抿了抿唇,又看了看我,暗地里偷偷拉了拉我的手,“要是换了我,就根本不会让你死在我后头。”
我笑了笑,在他掌心里叩了叩。
一路跟着到了长乐坊一座宅子前,两扇乌木小门,门口有一棵看起来有点年岁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看不出是什么树来。
吱呀一声门响,进了小门有一道兰花照壁,再往里便是一座小院,两进两出,朴素简单却又好像承载着温柔敦厚的感情,能包容每一个踏进这扇门的人。
冷冷清清的院落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阿恒皱眉问:“这些年外公还是只有您一个人照顾吗?”
“别人他使唤不惯,”这会儿已经下起雪来了,在庭院里盖了浅浅一层,老人一步一个脚印,轻声道:“我也不放心呐。”
老人领着我们进了堂屋,刚进门便听见里屋传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呐喊:“我的老爷啊,没事你又祸害我的罗汉松干嘛啊!”
我往里探了探头,只见房里靠窗的罗汉床上坐了一个人,同样是满头银丝,面容清癯,但那一沟一壑里却沉淀着一份从容与淡泊。外头天色明明是阴得厉害,那人身上却像是带着光,举手投足之间犹可辨其往日风采。
如今这位当年风采绝尘的相爷正手里举着把剪刀,面前摆着盆秃了头的罗汉松,冲人笑了笑,“回来了,怎么这么快,陛下没留你喝杯茶吗?我看它最近好像抽条了,我帮你修剪修剪。”
“大冬天的它抽什么条?啊,抽什么条!就剩这一盆有叶子的了,你也给我霍霍净了,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老相爷悻悻地收了手,把剪刀放回桌上,“你这一说我倒是当真有些累了,你快做饭去吧,早吃了早睡……大不了我明天再赔你一盆还不行嘛。”
“当着小辈的面,我不跟你计较,”阿福叔气哄哄地把罗汉松的遗体搬到一旁又拿扫把清扫了地上的残骸,用刷刷的动静表示着自己的愤怒。
老相爷这才留意到我们,眯了眯眼,“呦,来了。”
“外公,”阿恒上前行礼,我跟在后头也行了拜礼,一抬头,却见老相爷也正看着我,目光深邃,带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外公,你看看这是谁,”阿恒拉着我上前,“还有印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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