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仇某已经致仕!明日便要启程回老家!皇上亲口准的!是谁让你们来抓人的?!”仇炳天眼睛圆瞪,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路过我和巩淳的时候破口大骂,“巩淳!卢青枫!你们两个卑鄙小人在耍什么阴招,阴了老子进诏狱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锦衣卫烂透了长了你这种毒虫!”
我:“……”
巩淳:“……”
“巩某只是路过。”巩淳冲仇炳天摊了摊手,然而仇炳天看不到了,他被布袋套头押进了囚车里。
卢某也只是路过,妈的。
茅迁经过我身旁,把巩淳当了空气,只冲我行一礼,也上了囚车,亲自押着仇炳天离去。
剩下的锦衣卫们正在仇府里抓小鸡似的,抓仇府女眷、家丁、丫鬟,连一条狗都被带走,仇府里头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巩大人只是路过?这不是皇上的旨意么?”我疑惑。
巩淳:“这是茅迁一个人的意思,他最近想升官想疯了,抓了不少人,昨天听说还被皇上训了一顿,今日又抓人了,可怜仇尚书,才三十出头就淡泊名利,刚想回老家种种菊花酿酿酒,就被茅百户盯上了,要拿他当功勋呢。”
“不过茅迁这次怕是要触霉头。”巩淳又道。
我:“怎么说?”
巩淳挑了挑眉,压低声儿:“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仇炳天就是他的门客,当年大皇子多得势,满朝都以为皇位会传给大皇子,圣上当时的门客里头谁不做两手准备私底下去讨好大皇子?只有仇炳天一直忠于圣上,不然你以为他这种草包是怎么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的?”
朝堂上的事我实则不太懂,不过仇炳天我记得,当年我在东宫把守殿门,确实见他常在殿中和董君白议事喝茶。
“卢千户?”巩淳突然叫我一声。
我扭头看他:“?”
巩淳笑眼盈盈:“卢千户嫁进瀚王府之后,在瀚王府过得还好么?”
我皱眉,思忖片刻,道:“过得很好,吃香喝辣,巩侍郎也想去么?我同瀚王说说,让他也纳你为男妾,如何?”
巩淳笑容霎时没有了,满面通红,怒道:“巩某是正三品的侍郎!”
言下之意是他和我这个从五品的副千户不一样。
我:“照眼下两国局势,为免于开战,瀚王就是要娶你爹当男妾,你爹也得嫁过去,你信是不信?”
“你!”侍郎大人瞪眼咬牙,终是说不出话来,大步走了,灯笼被他甩得一明一灭,乌纱帽上帽翅一抖一抖像幺蛾子在扑棱。
我也回瀚王府去,王府门口,灯笼底下,边洲正等着我,一见我进门就说瀚王在等我,把我引饭厅里去。
饭厅桌上摆了一桌饭菜还未曾动过,瀚王正坐在桌边,不知道怎么了,沉着脸,表情臭得很。
这人分明权势滔天,巧取豪夺,要什么有什么,还是成日里苦大仇深,我已习惯了,见他黑脸不去招惹便成了。
我坐下自己吃饭,刚吃了一筷茄子,就听瀚王出声了,以一种近似问罪的语气:“听说你不识字?”
我:“?”
第25章 这三个字念夫君
一顿饭吃完,瀚王脸还是那么臭,让我不禁想起了南方的一种名吃。
“看我练剑么?”饭后瀚王突然发出邀请。
大胡子莽夫练剑有什么好看的?但我心里清楚不能这么说,我道:“好。”
边洲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我坐下。
瀚王提来把颇有些分量的铁剑,随便活动了下筋骨便挥剑舞了起来。
他们漠国人用剑与我们大魏人不太相同,重剑耍得像大刀,连劈带砍,看着十分唬人,比如此刻我坐在这里看瀚王练剑,感受一阵阵凉爽的剑风刮过来,就觉着瀚王像是想要砍死我。
最后结束的时候他以剑尖在地上写下了三个字,院里都铺着青石地砖,他能在快速在地砖上划出深刻剑痕写出字来,我不得不佩服,功夫确实了得,至少有一把子蛮力。
“卢青枫,这三个什么字?”瀚王剑指着地上那三个十分清晰的楷书字问我。
我不明所以照着念:“雁长飞。”应当是个人名。
瀚王却严肃道:“念错了。”
怎么会错?我再看一眼,他的楷书写得十分工整,横是横撇是撇,明明白白是“雁长飞”三个字,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一定是他在找茬罢了,我忍耐,配合道:“那这三个字该怎么念?请赐教。”
瀚王以剑尖在那三个字上点了两下,道:“夫、君。”
院里一阵安静,一片落叶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儿。
我:“……”
我可能知道了,这是他的名字。
“教你念呢,怎么不出声?”瀚王问。
“卢某困了,瀚王殿下也早些歇息吧。”我起身行一礼,朝后院去。
瀚王“当啷”一声把剑扔在了地上,大步追上:“不是说让本王教你?教了你你又不跟着念,你怎么回事?”
我不答话,加快脚步走。
瀚王却用胳膊来挤我,他高大似肉墙,我一个没留神被他挤得脚下一个趔趄往旁边摔去。
我自然不可能摔,正要一个旋身重新站稳,一条手臂却抢先一步揽在了我腰上,手掌扣着我腰侧,让我没法起身。
“王妃年轻不稳当,怎么走个路也能摔?多亏了我在你身边。”瀚王厚颜无耻道。
分明就是他把我挤摔的!
几日没怎么接触,真没想到他又变得更让人讨厌了。我以肘击他胸口,他终于撒手回撤避开。
“本王问你话,那三个字都教你念了,怎么不跟着念?”瀚王依旧纠缠。
眼看着要跟着我进卧房去,我转身挡在门前,道:“你教的是两个字。”
瀚王先是一愣,而后道:“那你念一声好相公,这是三个字了。”
我:“……”我退进房里,将门合上,把瀚王关在了外面。
不想我才走到床边,骤然“砰”一声巨响——瀚王把门踹开了,半扇门被他踹坏,斜坠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我看你是在发疯……”我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把董君白的交待放在了一边,冷眼瞧他,“是不是要打?出去院里打,今日就让你跪在地上叫爷爷。”
瀚王却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内,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我也冷漠地看着他,丝毫没有畏惧。
可他盯着盯着,眼眶竟逐渐发起红来。
我:“?”什么情况?
“卢青枫,”雁长飞道,语气仿佛是在公堂上指认谁,要等着青天大老爷给他伸冤似的,“你他娘的就是个坏东西。”
我自是不服:“我坏什么了?不是说好了不欺负我为难我?现在是谁在找老子麻烦?”
雁长飞红着眼睛,感觉胡子都要气飞了,好一会儿过去,才道:“你不识字,明日送你上学去。”
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看着被他踹坏的门,心想这真是个疯子,好想揍他,拿刀把他剃成秃子好好羞辱他一番让他也尝尝被人欺凌的滋味。
没过多会儿,瀚王又折回来了,这次带着几个护卫,几个人敲敲打打一道修那坏了的半扇门。
我躺在床上,隔着一扇屏风听外面的动静,忽然有脚步声靠近了,从脚步听就知道这人是个笨重的庞然大物。
“卢青枫,”雁长飞声音闷闷的,“门修好了……”
我听这声音不像隔着屏风,奇怪地扭过头去看,就看见雁长飞人是站在屏风后面的不错,但是因为个子太高,大半个头都在屏风之上了,两只眼睛正看着我,有些疚意在里边,但慢慢地就变成了羞赧,继而甚至移开了视线。
“滚出去!”我怒了,一把拽过被子盖住光着膀子的上半身。
雁长飞立马带着几个护卫带上门出去了。
这一日真不知怎么说,白天在外面见了董君白本来心情十分愉快,不想晚上回来就被大胡子闹了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这天气又热,气得我觉都睡不下去。
“千户大人。”门外忽然有婢女敲门,“给您送冰盆。”
冰盆?我道:“进。”
两个婢女便推门进来,在屏风外面放下两个冰盆。
又过了一会儿,冰盆凉气渐渐飘过来些,我终于觉得舒服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去饭厅用早饭,雁长飞也在里面,神色如常正在喝粥,不似昨晚那般疯病发作的样子了,甚至今天将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束了个齐整的发髻,簪着玉簪子,只有几缕压不平的卷发冒出点儿头来,乍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像个魏人了。
然而用过早饭之后,他却让边洲拿来东西——文房四宝,一份束脩。
我才意识到他说要送我去上学是认真的。
“卢某今年已有十九岁,乃官居从五品的副千户,你让我去书院和那些毛头小子们一起上学?”我尽量冷静地问。
雁长飞闻言上下打量我,道:“说你十六七也是有人信的,乳臭未干还当官,大魏的皇帝瘸了眼才让你当上了副千户,就你这小子头脑简单大字不识几个,竟也管得住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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