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耳边响起“吱吱吱”的叫声,林白梧一偏头,就见那只毛色金黄的小猴儿,毛茸茸的小爪子里捧着个圆滚滚的山果子,朝他雀跃的递来。
林白梧怔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峪途山林子里。
他歪着头,淡淡勾起唇,接过山果子,伸手摸了摸小猴儿毛乎乎的小脑瓜,浅笑道:“辛苦你了,小猴儿。”
小猴儿一愣,小耳朵瞬间通红,尾巴甩的欢快,害羞的用毛爪子捂住粉嘟嘟的脸,扭捏的爬回了树梢头。
林白梧将果子拿给渊啸看,笑眯眯的:“小猴儿喜欢我,给我拿果子呢。”
渊啸本来还嫌这猴子烦,但瞧着林白梧喜滋滋的小脸儿,心下柔软,也跟着笑起来:“是我的梧宝儿招人喜欢。”
话音落,远远听见踏碎枯叶的嘎吱声,偏头去瞧,就见虎族领地外围的树林子里,正成群结队的围聚着百来头野兽——野牛、野鹿、野羊、狍子……
林白梧心口子一紧,下意识往渊啸怀里缩去:“阿啸……”
“没事儿,不怕。”渊啸伸着粗手臂将人搂紧,手掌安抚的轻拍,朝着群兽聚起的方向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听见群兽此起彼伏、臣服的低嚎,和着呼呼啦啦的兽蹄响,野兽们转着滚圆兽目、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虎族的领地。
林白梧瞧着身形壮硕、肌肉紧实、一脚就能踢死成年壮汉的野牛,心里头直慌,却见这野牛在距他一丈来远外,停住了步子,它恭敬的俯低身,将口里的山果子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百来头野兽声势浩大的走进虎族的领地,却都在一两丈远外小心的停住,将带来的东西轻巧的放下。
有果子、草药、小花儿……甚至还有数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林白梧瞧着那堆作小山的果子,仰起头、惊愕的瞧向渊啸:“这些,都是给我的?”
渊啸点点头,轻声道:“见面礼。”
野兽们放了东西,却也不敢走,只返回虎族领地外围的树丛子里,夹着尾巴、焦躁的等着,待见渊啸点了点头,才嚎叫着拔腿狂奔四散去。
不一会儿,一个高壮的身影自密密匝匝的树林间走了出来。
熊熊没走太近,远远停下了步子,扬起手,将一个布包袱扔了过去。
包袱里是一套干净的衣裳,渊啸伸长手臂,一把接住:“谢了。”
熊熊撇了撇嘴,盘算着渊啸前几次变作老虎,没个五六日根本好不了。
却不想有林白梧在,这老虎隔个大夜就能变作人了。
瞧着他俩腻腻歪歪的样儿,熊熊摇了摇头,心道早知道是这样,还瞒个什么劲儿啊,真是累死个熊。
熊熊朝渊啸抬了抬下颌,转身走了。
渊啸打开包袱,伸手将里头衣裳拿出来,林白梧才意识到,这汉子光着呢。
他脸颊飞霞似的绯红,目光却不动声色的瞧向渊啸的腹部。
这汉子精壮,浑身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尤其胸腹,肌肉一块儿垒作一块儿,十分漂亮。
而那里,有一道又深又长、异常狰狞的伤疤。这道被虎爪割开的伤,曾险些要了渊啸的命,却也因此让他遇到了林白梧。
林白梧的目光凝在长疤上,可难免瞧去别处。
渊啸伸手将衣裳抖开,一偏头,正见林白梧灼灼的目光。
他轻笑起来,一点儿不觉羞的挺了挺腰,声音低哑:“想摸?”
被人逮了个正着,林白梧赶紧抽离目光,偏开头不敢瞧人,两条腿却难忍的轻轻蹭了蹭,口是心非道:“才、才没有。”
自打林白梧有了身子,顾及着娃儿,那事儿是少之又少。
几个月的隔靴搔/痒,不止渊啸想,林白梧更想。
渊啸虎目锐利,一眼便瞧出了林白梧腿上的小动作,他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小手,往自己虽然愈合、却凸起的疤上带:“还记得吗?你治好的。”
林白梧直觉得手指触碰的地方一片滚烫,羞得脸色通红,偏着头瓮声瓮气道:“得回家了,阿爹担心着呢。”
渊啸凑头过来,呼出的热气濡湿了林白梧纤白的颈子:“熊熊叫小金子去了。”
“小金子?”
渊啸嫌弃的皱了皱眉:“给你果子的丑猴子。”
“叫小金子啊……人家哪里丑了、多可爱呀。”
“梧宝儿还有心思想旁的?”渊啸哑声笑,粗壮手臂收紧,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声音低低沉沉,“一会儿就叫你什么都想不了。”
峪途山东坡,虎族领地的暖泉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池面正氤氲的冒着热气。
高大汉子抱着肚子滚圆的小人儿,轻轻踏入暖水里。
林白梧细瘦的手臂紧紧环着汉子粗壮的颈子,头埋得又低又深,声音闷闷的:“不行、不行,光天化日的,有人瞧呢。”
渊啸抱着林白梧缓缓沉进池水里,温泉水呼啦一下将两人浸漫,暖意袭来,情/慾蒸腾。
*
林大川睡到巳时才醒,烧酒暖胃,通体舒畅。
他瞧了眼天色,心里头一沉,哎呦呦直叹气,想着怪自己喝多了酒,都忘了给娃儿做饭。
他赶紧披上衣裳、穿好鞋,推门出去,却瞧见堂屋里,桌子、椅子全堆在门口,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林大川心口子一凛,忙奔去林白梧的卧房。
屋子里空空荡荡,娃儿不在!
林大川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猛吸了数口子长气,才让自己缓下来。
他拔腿往外头跑,正见大开的门口,围着一大群人——
“天爷哎,昨儿个夜里,动静大的,吓死个人呦!”
有汉子连连附和:“我家都要睡下了,就听见地动山摇,跟要塌了似的。”
董家媳妇儿一听,猛拍大腿:“可不是!平小子他爹以为地动了,刚要抱娃儿出去躲,就听见有兽嚎,声音响的嘞,耳根子生疼,又给吓回来了。”
边上妇人一听,缩着颈子、声音发抖的问道:“野兽出山……难不成,是触怒了山神?”
“别胡说!咱上河村人遵规守矩的,咋可能触怒山神!”
“我、我也没说是咱村子啊!”
一霎间,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瞧着不远处血忽淋剌的土地,转着眼睛,皆不作声了。
忽然,林大川发疯了似的跑出来,他扒开层层人群,急喊道:“你们、你们瞧见我家娃儿了吗?!他一早……”
“哎老林头!别过去!”
喊得迟了,林大川已经冲了出去,就见家门外的大地上,断臂残肢、血肉模糊……
血腥气扑鼻,他喉咙里直犯恶心,倒抽了几口长气,晃晃悠悠就要栽过去。
有汉子紧追上来,一把扶住林大川:“你、你别慌,没瞧见梧哥儿!”
“哎呦!村长已经去衙门口子请人了!咋还不回啊!”
*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林大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冲向了血肉淋漓的地界。
经过一夜冷风的吹袭,土地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血腥气也散了大半。
可残断的四肢, 破碎的五脏六腑, 自颈口断裂的头颅, 到死都没有闭合、到现下还流着血水的双目, 仍瘆人。
林大川浑身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他腿一软,“咣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即便村人说了这里头没有林白梧,可他不仔仔细细瞧过一遍, 仍然不放心。
林大川捂住口鼻、忍着恶心, 手指颤抖的将每一颗头颅都翻找过, 待真的没有发现林白梧,才战栗着舒出一口气,额角的冷汗缓缓滚落到脸颊。
山风狂卷,混着秋寒和未散尽的血腥味, 吹得林大川滚汗的皮肤生生的冷。
他打了个寒噤,颓然的坐在光/果的大地上,目光呆滞。
身后的村人不敢往尸首处走太近, 只站在老远的地方劝他——
“老林头, 别坐那儿了,回家去吧。”
“梧哥儿说不定就是出去溜达了, 没多一会儿便回了。”
“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你要是病了, 梧哥儿得多难受。”
可林大川知道, 娃儿自打有了身子, 肚子大起来,便很少往外头走。
尤其渊汉子不搁家,他更是门儿都不出。
咋可能天不亮堂就到外头瞎溜达,还半句话儿都没给他留。
怪他、都怪他,若不是他贪嘴喝多了酒,也不至于找不见娃儿。
林大川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捂住满是皱纹的眼睛,痛苦的、无声的恸哭起来。
日头逐渐上升,天色已然不早。
正是秋收农忙时节,家家户户手里活计都多,忙得厉害。
村人又抻着颈子劝了几句,见实在劝不下,唉声叹气的摇摇头,纷纷散开了。
苍茫天地间,林大川背脊弯曲,失魂落魄的坐着。
他脑子里全是村人方才说过的话儿——
夜里头来了伙山匪,估摸是瞧你家气派,生了歹意。
后头不知道咋回事儿,野兽奔出了山,将匪人屠尽了。
林大川浑身颤栗,手握紧成拳,双目通红,山匪、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