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眯起眼睛,如此心性,先前倒是小瞧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老人一拍手杖,捶着后腰站起身来,问:“可想好国号了?”
阿勒苏盼九越的认可已盼了太久,他脱口而出:“大燕。”
老人不再多言,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名号,缓步出了营帐。
阿勒苏恍然间觉得他双肩似是下塌了些,他出声叫道:“外公……”
老人远眺天边,却觉得心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摆摆手道:“以后草原只有大燕了。”
大燕。
太年轻的燕帝,太有魄力的希望。
萧寻章说:“大燕与大契已胶着数年。那万家的商道怎么样了?”
“我没拦着他们的生意,许他们继续送着粮。”谢怀御补充道:“只是抬了抬价,所有进项要与我三七分账。”
“怎么才三七?”萧寻章调侃道:“你宰朝廷那一笔,可当真是狠。还当你会至少报个五五分。”
“我七他们三。”
萧寻章愕然地瞪大眼睛,险些破了音:“你再说一遍?!”
谢怀御冷静道:“我……”他看到萧寻章的脸色,端不住了,神情一软,说:“开个玩笑。”
萧寻章有些抓狂,问:“到底多少?”
“我三他们七。”谢怀御顺着萧寻章的头发,说:“我有数的。”
冷不丁开这种玩笑,可不像是有数的。萧寻章怀疑道:“真的?\"
“真的。”谢怀御信誓旦旦:“我都收了他们的马场,总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留,真把人逼急了,再往大郑别地使劲,我又得别了义父去补窟窿。”
有些事不必摆在明面上说,有心人自会推算。
大契占了平襄路,却再也回不去蓟北草原。平襄路诚然是块可种粮可养马的宝地,却对一国而言,实在太小。或许太平时可自给自足屯下些粮马,可大契是个在战乱中建立的政权,日夜提防朝邻成暮敌,他们需要抢时间早日做足战时准备。所以大契在建国之初便铤而走险,与大郑境内暗渡陈仓,不惜传授养马方法,但求一速。
马匹的额外进项已成了谢怀御的囊中之物,若是粮草再一断,曾经坐镇一方的大契便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短短数年风云变幻,统一了草原的阿勒苏今非昔比,早盼着将其拆吃入腹,只是忌惮于乌契在他年少时留下的威慑,观望了一年又一年,年岁愈长愈是谨慎,若非万无一失,决计不会轻举妄动。
谢怀御曾想过若是没有万家粮道,他便真能干耗死山匪,大燕又如何没有想过如此耗死大契?粮道若断,阿勒苏当真是承天大运。
任凭他们哪方弱势,大郑是绝不出手的,盘根错节的官场,能腐蚀出世上最软的骨头。
谢怀御能为大郑做得最长远的打算,便是运入大契的粮草,那是大郑的买命钱。
谢怀御突然想起什么,说:“我该去让万家谨慎些。”
“怕什么?”萧寻章泰然道:“厢军盯着呢。”
谢怀御才迈出步,闻言坐了回来,默默地看着萧寻章。
这可不像调情的眼神,萧寻章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人盯得冒冷汗,他说:“有话直说。”
谢怀御幽幽道:“沈构很听你的。”
“他是听我母亲的。”
“你认识他多久了?”
萧寻章掰着手指头算起来:“他是我母亲养大的,后来多次进郑都寻过她,都无功而返。我初次注意到他是在……”萧寻章回忆起来,说:“比你去江南时还早些,少说得有□□年了吧。”
“哦。”
萧寻章冲谢怀御勾勾手,说:“哎,我想起一桩趣事,你要不要听?”
不要,谢怀御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把脸凑了过去。
萧寻章的鼻息打在谢怀御的耳朵上,却迟迟不开口。
谢怀御困惑地侧了侧脸,萧寻章倏地在他脸颊上落了一吻。
谢怀御半边脸都烧起来,坐回椅子上,愣愣地捂着脸。
萧寻章打趣道:“我家小朋友吃醋了。”
“义父……”谢怀御听着委屈,说:“我不是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呀。”萧寻章有些头疼,说:“可我不喜欢像沈构年龄那么大的,就喜欢小一点的可怎么办呢?”
谢怀御说:“那我小……”
“你小吗?”萧寻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小朋友不小了。”
谢怀御在口舌上从没赢过萧寻章,不过又何必在此事上争输赢,他霸道地堵上了萧寻章的嘴,搅得萧寻章头脑发昏,粗暴地扯下衣衫,乱丢一地。
“别……”萧寻章推着他:“别在这里,才洗了毛笔,还没干透。”
谢怀御不应声,圈揽着萧寻章,把他架到案上。
萧寻章毫无防备地对他敞开,猝然被毛茸茸的触感刺激得一颤。
可他被蛮横地摁住了,萧寻章看到造成那触感的罪魁祸首在谢怀御手中被抬起,尾端细丝拉得很长。
毛笔染着透明的墨,粘稠地在萧寻章身上游走,一笔一划书的都是“谢怀御”的名姓。
“怀御,别……”太痒了,萧寻章讨饶的尾音都带着勾人的微喘,谢怀御手上不稳,冰凉的笔杆从萧寻章胸前滑落,更明艳了。
谢怀御的唇舌寸寸覆盖了方才的书写,萧寻章双眼失神,抬腿勾上了谢怀御的腰,两人陡然相贴。
幽谷有细流,暖阳斜照入穷巷。
谢怀御的汗液滴落,沿萧寻章腰腹滑下,刺激着他濒临失控的欲望。
爱我吧,贪我吧。众生等闲自渡悲苦,你是我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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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胡闹
谢怀御回了禁军当差,萧寻章给他抬了品阶,他不再是九品外的小小都虞候,一跃成为侍卫亲军马军司的副指挥使。
相熟诸官都纷纷来向他道贺,年未弱冠的从三品,世所罕见,便是都知道摄政王的偏袒,也难免不为此咋舌。
这事办得实在离谱了些,萧寻章提起时,谢怀御本是要推拒了的,官职于他不过是个虚名,哪里值得为了个无用的嘉奖再招惹一番御史台的口舌。
可萧寻章给他挂上腰牌,狡黠地说:“晚了,事儿已经办完了。”
那便来当值吧。
进了马军司,见此处破败凋敝,谢怀御才想起来,大郑无马,这里压根就是个没有事做的闲职衙门!
难怪朝臣百官都收敛了许多,少见的没有当着面指手画脚,只藏在背后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敢情他们是以为谢怀御惹了萧寻章不快,给他明升暗降夺了权,自己还是趁早躲到边上当鹌鹑,惟恐无辜遭了牵连,成了摄政王清理门户前的绊脚石!
谢怀御揉揉眉心,并非如众人所以为般强颜欢笑。他太清楚萧寻章的打算了,无人在意的阴暗衙院,有名无实的打压,以及真正攥在谢怀御手中的马场,这是在教他灯下黑呢。
谢怀御甘之如饴。
鲜少有人来马军司的院落来打扰谢怀御,事实么,大郑如今根本就没有马,又要怎么习训马术?习了也无用。隶属此处的兵士都收归步军司一道训练,偶尔回趟院落活像是初来乍到的远亲,拘谨得很,匆匆取了东西就走,去了步军司反倒轻车熟路,熟稔得像归了家。
谢怀御不稀得理会他们,给自己安排了间冬暖夏凉的房,整日窝在里面忙活自己的事,也免了与他们碰上,还得硬着头皮聊上一阵。
近日来心力不够,还是省着些用。
某日,谢怀御突然听到外院传来器物碰撞的声音,伴随着慌乱的斥骂与埋怨,似乎是来了位贵客。
谢怀御拉上窗,隔绝了吵闹的声响,继续安排自己的事物。
凭他什么贵人,谢怀御可懒得去作表面功夫,真要来就请自便吧。
枢密院实在也是难得风声鹤唳,任谁都知道他们背靠的大人物是谁,能让他们战战兢兢的,除了突然驾临的萧寻章,全大郑上哪找第二个去。
枢密院与萧寻章的关系其实也很微妙,一方面,自萧寻章临朝摄政后,他枢密使的职司便被划去了,一切指令下达到枢密院,都得绕上一个弯,或是由枢密副使转达,或是干脆说给了相关的指挥使,而另一方面,枢密院中身居高位的将领对萧寻章死心塌地,并没有像萧成棠临终前所预料的那样因得权乍喜演变成最后反噬其主,反而随着萧寻章权势的壮大,愈发成了铁板一块。
只是不知是出于避嫌还是诸如此类的缘故,萧寻章在台面上并不与枢密院表现得过于亲厚,至少是远不及太后与皇城司的推心置腹。他隐在幕后给枢密院当了七载的太上皇,自谢怀御入了枢密院后便几乎不再亲身造访,后进的一批人与他没有旧年的同袍情谊,只有师长耳濡目染下的仰慕与敬畏。
萧寻章才下了朝,端的是发了好大一通火,指着士族公卿们的鼻子大骂“干脆连兵权也一并奉还你们得了!”,吓得太后匆匆结束了朝会。萧寻章连明理堂的面子都下了,直接甩手欲回府邸。
临上官道了,忽然改了主意,说要去枢密院看一看。
枢密副使得了消息,领着一干人等在门口严阵以待。萧寻章困惑地向身后看了看,问:“今日还有别人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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