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纷飞,马车也开始在路上行走。
朝言低声道:“去山上驻扎营地吗,那个冬猎的山是不是很大?”
严景倾嗯了一声,回想起幼年曾有一次来过那里,缓缓回忆道:“的确很大,在我小的时候也像这样满朝文武都去打猎过。那个时候驻扎的地方只是山的脚下而已,但上了山,即使人那么多都有可能迷路。”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小,当时又是在春天,树林子多了分岔路就会显得路很难找。”严景倾现在倒是很有信心,他这次准备带着朝言上山,一同去感受追寻猎物的快感。
那个时候朝言眼睛看不见,完全只是陪同自己前去的。而如今可不一样了,他的双眼早已恢复光明,也要好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冬猎的队伍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一天,到了晚间最冷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脚下也有不少村民居住,这里早就被丘明帝关照过,给皇室留了不少可居住的地方。而剩下的人员则是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直接就此住下。
第48章 敌情
冬日里, 这里的农房一间全都挨着一间,用来取暖的是一个炭火盆。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住在了同一间,夜里朝言吃了点热好的米粥和小菜, 便给孩子稍微喂了些就在一旁与他们玩。
严景倾此时还不能入睡, 他让门外的将士给自己取来了一些绳索以及树枝干柴等等, 刚好坐在离火盆半米的距离。
他在那里捆扎东西,手上还拿了些精细的小刀,正一点一点刻着什么东西。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 冬天冷了身体也懒散了些,两个孩子玩弄了会儿就很困,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开始呼呼大睡。这变化让朝言哑口无言,没了孩子陪他,他的注意力自然又回到了严景倾身上。
他凑过去望着严景倾手上的东西,低声道:“又在搞什么新东西?”
“新东西?”严景倾淡笑了下,“阿言应该是不记得了,这可不是什么新东西。只是你并没有亲眼见过, 以前住在农庄里,我打猎前一晚都得好好准备的。”
他亲手编织的捕兽笼, 还有一些简易陷阱之类的,但这种方法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回朝言是听明白了, 认真盯了起来, 似乎要看看里头有什么名堂。
两人忙活到了挺晚,太子这间农房的烛火许久未熄。
这种紧挨着的住房, 大多是为了避免野兽来袭一个人防不胜防的情况,住在这里的农户一开始还有些老人, 本来这里是一大片普通村民。但后面因为山里野兽居多, 袭击小孩老人的事情经常发生, 一再惊动朝廷,后来有清官便派人接走了这里的妇女与小孩老人,有一段时间这里的房子成了空屋子。
没有人把守,山上的一些黑熊大型猛兽饿极了就会来此在空房子里大肆寻找东西,偶尔还会因为没找到食物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巡猎。后来有一些猎人为了谋生,便广集那些身体强壮的汉子,一起住在这里对付猛兽。
这也成了他们赚钱的源头,后来便没有再离开。
直到皇宫也认为征服此地的猛兽是件为民除害的事,也能彰显皇室爱民如子,更能提现自身的豪迈气概,便将此地设为了打猎的场所。
那群猎户住的房间并不多,后面就改造成了这样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
而厕所则是在房屋中间,这些集体的农房外还有一个用泥墙围起来的屏障,加上那一道铁门,夜里再有野兽闯入就能惊动所有人了。而今天外面的士兵全部都轮班把守,所以今天一定是安稳的。
正过了两个钟头,皇帝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径直朝外面走。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屋,那抹光亮倒是挺明显,他有些疑惑。
随后又嗤了一声,优哉游哉的朝茅房走,低声说了句:“这么晚还不睡,到底是年轻。朕……老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脚在雪地里踩了几个印子。
屋内严景倾刚做好最后一批笼子,朝言此时也听了他的话早就在床上睡着了,他将东西全部摆好,喝了口小火炉上刚放下来不久的茶。
还尚有余温,不过他离火盆也不远,屋子本来就小,倒是温暖的很。
正好也睡觉了,这个火盆严景倾怕半夜出什么事干脆还是拿去外面准备熄灭。这些房子专门留了一个地方换气,以免造成中毒,所以也不会有外面的风吹。
严景倾刚一出门,正好望见从茅房出来的父王,他身上单独披了件羊绒,此时还没有感觉到冷。
“父皇,您这是刚起夜啊?”严景倾慢悠悠走了过来,自己的指尖摩挲了下,着实有些粗糙。这么多年自己编织笼子以及那些农活,他的手指头自然不会柔软到哪去。
皇帝嗯了一声,刚想问他刚才都在做什么,后想到什么又没好意思问。
就在这时,院内的门被人打开,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禀告陛下太子,外面山上发现了些许黑影,似乎是……”
话音未落,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难道现在就要上去将它们一网打尽吗?”
严景倾却摇了摇头,转身对那士兵说道:“这群狼压根没有下来的意思,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它们自己就会回老巢。”
皇帝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狼群的决策。狼这种东西精明会算计,而且跟人一样喜欢报团取暖,一个团队里一定有一个杰出的领袖,怕是看到山脚下这么多人马上就望而却步了。
但严景倾这回来打猎并没有将目标放在狼身上,这东西抓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俩父子就这样说了几句话,让士兵在外面守好就各自回了房间。
自此一夜安稳到天亮。
清晨时分有专门的人为队伍做些食物,这回带来的吃食可比打仗的时候要丰富的多,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
早上吃了一顿热乎的饭,下午严景倾就和朝言一同上山,而孩子就先与皇后和两百多名士兵一同守在了山下。
严景倾将自己弄的东西全部带上后,这才放了心。只是还没出发至一半,后面忽然又有些声音。整个队伍里都是穿好行军衣服的普通将士,那些嘈杂的声音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在最前面的严景倾意识到了可能有些危险,他自己往后去查看情况,然而还没走到队伍最后面,那身后的人就说道:“太子,不是野兽,是我们自己的兵!”
“嗯?”严景倾又一想,“难道是下面出事了吗?”
但这种紧张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后面来的士兵并不是来报其他情况的,而是给严景倾送来了一封信。
上面的落款是江恕,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来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严景倾眼神微顿,火速拆开了信件,略微扫了两三行内容,忽然看向了前面还在行走的队伍,顿时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他让人拿出纸笔,还是认真回了句:“我已知晓,你且按兵不动,等孤思虑对策后再做行动。”
让那传信的人再次回去,严景倾这回上去的时候动作十分快,他赶到了父皇的面前,低声道:“父皇,江恕刚才给我报了一封加急信,说是覃陟逃去了梁国附近,一开始假意投降,后面便打起了梁国的主意,那位国君给我们……发来了求救的新号。”
皇帝动作一停,有些不可思议:“覃陟的兵不是很少吗,虽然当初带来的是一批精锐兵,但要撼动一个国家的位置……恐怕很难办吧。”
这时军队不得已因为议事而暂时停了下来,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若不是有零星的绿叶子和树枝露出来,恐怕整个天地都变成了让人压抑不能喘息的雪白色。
严景倾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上:“我那日离开姜国时便有这样的担忧,没抓到覃陟的下落,无异于放虎归山。虽然现在这只老虎不在山林里,但去了别的地方照样也会构成威胁。”
“覃陟的确蠢笨,但怕就怕在当时覃深在一些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召全的兵马都被覃陟暗中集合好了,他手下那些人力才是最有威胁的。而且,覃深广结良友,还是有不少人才愿意归顺他。那些聪明人给他辅佐,自然是……”
这些话传入皇帝耳朵里,让他思忖了好一会儿。冬猎这种事情对于皇宫来说确实很隆重也算是个不小的活动,但玩乐终究是玩乐,大敌当前丘明帝马上决断道:“现在返程还来得及,梁国虽与我们没什么来往,但能让国君亲自相求,肯定也是万分重要。我丘国今日伸以援手,日后也好与别国打交道。”
身为皇帝,他的考虑当然是为了国家。
而严景倾身为太子,一是顾及到了对朝言母国的援助,而是为自己斩草除根。他已跟覃家那俩兄弟结下了梁子,今日不除,日后也会酿成大祸。
这个忙,那是必须要帮。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他们全部都跟着一起返京,但严景倾倒是不让他轻举妄动,而是自己呆着一点兵马先回京,暗中援助。
将这个缘由说与皇帝,丘明帝果断应允。
于是大批军队依旧留在了振巍山,而严景倾则带着朝言与儿女先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