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考了今年不能再考了,那个大聪明要想不开去自毁前程?因此作弊的人也不多。
自觉保住了清白的许怀谦,过完最后一关的检查,心情大好的站在一旁等段佑言他们检查完,一块去前面物资官手里买铺盖被褥,以及定好未来三天的伙食,就看到栅栏外有个大高个的小绿人正在对孟方荀不屑。
许怀谦:“???”他凭什么对我方学霸不屑?
刚在排队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了不少八卦的许怀谦知道,七贤书院有个叫钟逸尘的学子放了大话,要拿今年的榜首。
这小绿人不会就是钟逸尘吧?
等到与孟方荀汇合的时候,许怀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拉着孟方荀向钟逸尘看去:“他鄙视你。”
孟方荀淡淡颔首:“我知道。”
许怀谦给他出注意:“要不你科考认真点,把他的案首抢了,让他社死?”谁叫他说大话,还鄙视人。
跟在他们身旁的裴望舒好奇道:“什么叫社死?”
“就是在众人面前丢脸,”许怀谦解释了一句,朝孟方荀期待道,“干不干?”学霸打架什么的,学渣最喜欢看了。
许怀谦说完段佑言和章秉文也同样期待地看着他。
那钟逸尘毫不掩饰的鄙视,不止许怀谦和孟方荀看到了,就连段佑言和章秉文他们也同样看到了,可想而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孟方荀要是没有一点表示,别人还以为他们怕了那钟逸尘。
被他们四个同时期待地看着,孟方荀心一梗:“案首不是我想考就能考的,除了钟逸尘,别的学子学问也不低 。”
“不怕。”许怀谦一脸相信他的神色,“学问都装在你脑子里了,现在不过是你拿出来用的时候,反正都是拿,何不如把你最好的学问拿出来。”
接受过他辅导的章秉文、裴望舒、段佑言一起点头。
“对啊,孟师兄,反正都是拿,你就拿你最好的和他比!”
“而且别人老拿我们青莲书院和七贤书院比,要是孟师兄你考个榜首回去,夫子和山长脸上多有光啊!”
“最重要的,你考了榜首,下届考举人的时候,山长他们肯定会向你加重倾斜资源,对你自己也有利。”
看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他考案首,孟方荀看着许怀谦那张带着病色却丝毫不掩其姝丽的脸,总觉得他焉坏焉坏的,那案首要是那么好考,他会不去争吗?就是不好考,他才看淡的,就知道把他架在火上烤!
偏偏许怀谦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心思似的,还朝他问了一句:“孟师兄,考不考?”
好似他不答应就没骨气一样,孟方荀无奈点头:“我尽力一试吧。”
“那我们就静候师兄佳音了。”听见他答应了,众人面色一喜,个个嘴上都像是抹了蜜的恭贺他,像是只要他答应了,他就一定能考中一样。
孟方荀抬头望了望天:“……”再次后悔,他为什么要跟这几人互结!
考院提供的吃食与被褥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得考生们自己去物资官手里买。
有好有坏,可以自己挑选。
都到这一步了,五人也不想因为用差了东西而耽误了科考,一应用具都订得最好的。
许怀谦见吃食一栏还有参片卖,当即大手一挥买了三天参片。
花了他五两银子,可把肉疼得不已,十两都可以买一支十年份的人参了,而五两才买几片不知年份的参片。
还好,因为怕考院的人克扣他们包袱里的银子,他来考院前就把钱袋给了陈烈酒,身上只带了些几串不起眼的铜钱,钱没带够,他向裴望舒借的,这肉疼的感觉还能推迟几天。
抱着被褥去号舍的时候,许怀谦都还在想,他的号舍号是六十六,六六大顺,这次科考一定顺顺利利的。
结果,第一场的试卷发下来,他看了一眼题,就眼冒金星。
——好难。
好多都是没学过的,甚至还有不少用四书五经凑在一起的截撘题。
然而这还不是困难的,最困难的是:
他吃不好!也睡不好!
明明买的东西已经是考院里最高规格的了,可是拿到手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棉被不保暖,吃的还是冷馒头,好在参片没有给他克扣,但年份乱七八糟的,有些一看根本就是参须须。
在进考院前,许怀谦已经预料到了,考院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难过!
晚上,蜷缩在号舍里,一直打着抖在咳嗽的许怀谦,实在是睡不着,又怕咳嗽声惊到周围的其他学子,只能咬着冷馒头堵住嘴,把咳嗽声堵在喉咙里,裹着棉被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借着月光,将白日里的题复盘了又复盘,在心里把考院里的官,全部给骂了一遍。
尸位素餐!尸位素餐!
不要等他当了官!
要是他当了官,他第一个整治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
许怀谦在一边复盘一边骂的时候,他隔壁的孟方荀也同样睡不着。
原本他觉得,他今日的答卷,他答得还算是不错。但当他靠在号舍墙壁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惊觉,他好像答应过许怀谦,他得考个案首把钟逸尘压下去。
孟方荀:“……”突然一下就精神了!!!
他爬起来摊开纸笔,把白日里的卷子复查了一遍,发现他答的题还不够好,还能够更好!
在他们挑灯夜战的时候,同样也有很多人睡不着,比如书院的山长与夫子。
他们在距离考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住所,原本是山长私人的,但因为距离考院很近,他就拿出来做了书院夫子门的下榻处。
这会儿已是深夜,左正谏与栗谨仁还没休息,在廊亭里摆着棋盘下棋,心思却不在棋盘上。
“听说今年的学政大人是从苏州府过来的,题难啊。”左正谏落了颗黑子,叹息道。
苏州多文人,读书人多如牛毛,学问也好,朝中不少大儒太傅都出自苏州府。而他们永安府就昌南承宣布政司下辖的一个偏远府县,教育资源本就稀少,撞上这样的学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考院里的考生们这会儿肯定是被那些题折磨得死去活来,睡不着。
况且,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第二天,第三天。
光是第一天就把他们的自信给消磨掉了,第二天,第三天,怎么办?
栗谨仁可能是被气晕过一次,整个人看开了不少,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少管,这会儿听左正谏抱怨,倒没什么感觉:“没事,还有下届。”
反正秀才一年一考,今年落榜明年再考就是,又不是不能考了。
左正谏见他好好的一位严肃认真的夫子,变成现在这般淡泊名利,就对许怀谦那个学子,就没什么好气:“我是怕乡试的主考官也是苏州人。”
要知道他们书院不仅仅有要秀才的童生,还有要考举人的秀才。他们这些府城在院试的时候,同样在更远一点的昌南府也在乡试。
等乡试过后,书院里的新进举人和以前的几位春闱落榜的举人就该启程去京城继续参加春闱了。
说来惭愧,他们青莲书院开办也十几余年了,就出过两位进士,还是两位同进士出身,都去外地当县令了。
给不了书院什么资源,也帮不上书院里的师弟们什么忙,更不能惠及家乡。
左正谏本想趁着缙朝刚开国,多教些学生遍布天下,这些学生中只要有一个,能往上走走,以后发达了念在乡下贫苦,多颁发些有利于家乡的法令。
也能慢慢地让永安府,甚至是下面的州县富裕起来。
奈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出不了什么人才,带的学生一届比一届木讷,倒是有几个机灵的,但就是不学好。
一听左正谏说起乡试来,栗谨仁也收起了放松的姿态,沉思片刻,无可奈何道:“这也没办,即使乡试不撞上苏州府的主考官,去了京城一样要撞上。”
京城已经连着好几届是苏州、江南等地的翰林主考,出的题也是难之又难,他们书院已经有两届没出过进士了。
如果今年再不出个进士,就是连着三届没有进士了,三年一届,三届九年。
九年啊九年,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别说是学子们,连他这个山长都要失魂落魄了。
左正谏很自责:“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山长的责任,要是我早些学七贤书院去寻个苏州府的夫子回来给学生们教学,会不会更好些?”
这可不好说。
栗谨仁有些沉默。他有幸去七贤书院观摩过那位苏州府出生的夫子教学,他发现他们教学的方针就是,为了科考而科考,每天让学生做大量的题,做到学子看到题就会下笔。
但那些文章全是匠气,没有一点灵气,答案也千篇一律,学完一通回来,学生就会一嘴的知乎者也,旁的一概不知。
读书读书,是为了让人明事理,通事实的,不是为了让人变成只为考科举的工具,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
但不得不说,这样学有用,七贤书院三年前出了一个进士!
虽然只是二甲末位,但也比他们这个从来没有出过二甲进士,甚至三年都没有出进士的青莲书院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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