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风一把接住他,将他抱起来。
“阿爹你可回来啦!”景泰蓝眼泪汪汪向他控诉容衍的“暴行”,却被宁长风弹了个脑瓜崩儿:“让你做功课是为你好,尽会偷懒耍滑。”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把他放下,而是抱着进了院子。
景泰蓝揉揉额头,撅起小嘴想道:他才不要读书认字呢,他要在山里做个野小孩。
“回来了?”容衍放下竹笛,帮着他卸下货物。
“有些重,你帮我烧水去吧。连着几日未洗澡,一身的臭味。”宁长风让开他,作势闻了闻身上的衣裳,笑着说道。
容衍也笑了,边往灶房走边道:“水是热的,我给你拿套衣裳去。”
洗完澡神清气爽。宁长风没让容衍做饭,而是自己将猎来的野山鸡合着山里采的野菌子一锅炖了,那叫一个鲜香味美,馋得景泰蓝连干了两大碗饭,连容衍都多夹了几筷子。
饭后借着油灯检查过景泰蓝的功课,这才洗漱睡下。
竹楼内陷入静谧。
景泰蓝躺在床上,小手指攥着被角,翻来覆去睡不着。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坐起,看到熟悉的身影后才放松。
“阿爹。”他揉着眼睛,假作被吵醒的样子。
小孩子的动作哪能瞒得过宁长风,他走到桌边点亮油灯,将端来的野桑葚放在桌上。
“给你带了点山里的果子,来尝尝。”
景泰蓝圾着鞋下床,坐在长凳上拣了几颗便不吃了:“我吃不下啦,留给阿父吃。”
他人小,心眼却不少。知道宁长风在意容衍,便会刻意以这种方式讨好他。
宁长风粗心惯了,若不是被提醒恐怕都想不到这一层。
不知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这么敏感的孩子?
他拣起一颗最大最紫红的桑葚果喂到景泰蓝嘴边:“给你阿父留了,这是专门给你的。”
熟透果子的鲜香气息萦绕在鼻端,景泰蓝鼻子耸了耸,试图将它推回去:“那你吃——唔——”
趁他张嘴的空隙,宁长风一把将桑葚果塞进了他嘴里:“吃吧你,这东西我在山里都吃吐了。”
酸甜的汁水爆裂在口腔,景泰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咕咚”吞了下去。
好吃。
听宁长风这么说,他终于不再收敛,没一会儿粗瓷大碗里的桑葚就下去小半层。
看着小鸡啄米似的小孩儿,宁长风内心一时有些复杂。
“景泰蓝你记住,你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不是谁的附属品,更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烛光下小孩儿抬起脸望向宁长风英俊笔挺的眉眼,目光怔怔。
……
“回来了,叫我好等。”房门轻响,容衍从床上坐起,昏黄灯火照亮室内一隅。
“嗯,掉金豆子呢,才睡着。”宁长风脱了外裳,躺进被窝里,满脸无可奈何。
其实小孩子的泪腺连着大海吧,怎么哭起来无穷无尽的呢。一边哭还要一边抽抽搭搭让他保证永远不抛弃他。
宁长风又气又心疼,不知道三岁多的娃娃哪来那么多心眼子,一哄便哄到大半夜。
其实也不算哄,就是景泰蓝哭,他在一旁陪着,后来哭着哭着娃自己睡着了,他才偷偷离开。
身边响起低低的笑声,接着容衍便欺身靠近,呼吸拂在他耳边,痒痒的。
“我可听见了,你还喂他吃桑葚。”
他这话说得轻柔,尾音扬起,像把小刷子在心头轻轻一撩。
宁长风捉住他的手,咂摸着话里的意味,挑眉:“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容衍笑了笑,昏黄灯火映着他的眉眼,眼中满满当当一个宁长风。
他开口,嗓音温温沉沉:“我若说是呢?”
……
第二日,宁长风带着找到的坤草去了张生华家。
“谢天谢地可算找着了,大恩不言谢,往后若是有任何我能帮得上的,定在所不辞!”捧着那几株药草,张生华就差给他跪下了。
自古以来女人生产便是走鬼门关,更遑论胎位不正。张生华为了爱妻四处奔波求药,宁长风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叫他怎能不感激。
“别说这些。”宁长风挡住他还要喋喋不休的话语,从牛车上拎下一只笼子,里面是两只白乌鸡。
“把这个也拿进去。我不大懂这些,乌鸡应当也是能给妇人补身子的。”
张生华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对产妇大补之物,纯正的野生白乌鸡那可是银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他拎着鸡笼喜上眉梢地进去了,不一会儿拿着张契单出来给他:“这是前段时日我师傅买你那蛇皮和蛇胆的银两,一共三千两整,因数额太大便给你在平安钱庄开了户,往后你要用钱拿这契单去取便是了。”
说这话时张生华的语气都在抖,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三千两,足够普通人家在鹿鸣镇好吃好喝几十辈子了。
宁长风也震惊了一下,但他素来沉稳,少有失态的时候,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他推回契单,将张生华引到一旁:“其实今日我还有事相求,素来听闻你师傅杏林妙手,不知他现在何处,可否还行医布药?若是能治好阿衍的腿,那蛇胆和蛇皮便当作我送他的。”
张生华怔了一瞬,旋即笑了:“果真,再没有比宁哥儿你更讲情义的人了。”
“前段时日不是跟你说了我那恩师要来府城义诊么,我这就去书一封问他到哪了,你们也好去找他。”
他看向不远处的容衍,片刻后眼中浮起担忧:“我当你是挚友,有些话不当讲我也要讲。你可知他留宿在我家那段时日做了些什么吗?”
宁长风顿了顿,道:“你若是说他设计揭穿宁荣与那寡妇苟合一事——能猜个大概。”
见他不闪不避,大方将这事提出来讲,张生华不免叹了口气:“我原先想着你们一强一弱,若是做夫妻正好相配。经那一事才发觉他心机过于深沉了,甚至人都未露面便将你那养父母一家搅得天翻地覆,永无宁日,若来日对你也起了心思……”
宁长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院子里张生华的妻子端了茶水过来招待客人,容衍言笑晏晏,那妇人倾心听着,似乎对他说的话满是赞同。
张生华脸上的忧虑更深了:“你看,他与婉莹今日才初次见面,便已相聊甚欢了。”
望着院中的身影,宁长风只低声说了一句:“他并非生来如此。”
从张生华家里出来,宁长风推着容衍在街上闲逛,看看有没有东西要买回去。景泰蓝抓着他的衣裳下摆,边走边还要回头看,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总回头看什么?”
“婉莹姑姑说有个小娃娃住在她的肚子里,真的吗?”
宁长风:“自然是真的,你也是从你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景泰蓝歪歪头,不太理解地咕哝:“可我没有见过娘。”说着蹬蹬蹬从后头跑到前头,踮起脚去摸宁长风平坦的小腹:“阿爹你肚子里为什么没有小娃娃住在里面呢?”
猝不及防下宁长风被他摸了个正着,顿时僵在原地。
容衍也望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碰,瞬间懂了对方的意思。
成亲以来两人从未做过措施,一是宁长风心理上认为自己是男子,下意识便忽略了,二来则是这个朝代鼓励生育,还真没什么避孕的法子可用。
容衍竟难得有些紧张,刚开口便打了个磕巴:“你——”
街上人来人往,他便没将话说透,落在他小腹上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宁长风顶着两道目光艰难开口:“不可能。”
“我幼时被宁大壮扔到冰天雪地里冻了几夜,后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张大夫给我看过,此生都不可能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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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第22章
在这个朝代,传宗接代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哥儿这种性别之所以社会地位地下,一是体力上不如男人,二就是生育能力比不上女人。
因为特殊的身体构造,以致他们受孕困难、分娩更困难,即便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产时也风险万重,捱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因此只有极穷苦的人家才会娶哥儿做妻,刚遑论大户人家,那都是当小玩意儿养着,尝鲜用的。
宁长风说这话时心里也在打鼓。
相处到如今,他和容衍尚未发生过三观上的冲突,甚至很多方面他们都能一拍即合。但生殖繁衍是刻在男人基因里的本能,容衍再三观超前,也不可能跳脱时代,接受所谓的“断子绝孙”命运吧?
如果他不接受……
宁长风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抬了眼看向容衍,目光直接而纯粹。
那一瞬间容衍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宁长风一定会掉头就走。
于是他笑了,倾身去拉面前哥儿的手,揉了揉他因紧张而僵硬的指关节,说到:“想什么呢?容某一介浮萍之身,自保尚且艰难,若再生儿育女,岂不是拖累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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