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仿造这种“粘毛器”楚溪客颇费了一番工夫,最后是用野猪毛做的。
经过第二轮梳绒后,原本散乱的羊毛就会被搓成一个个婴儿手腕般粗细的毛条了。
接下来的步骤就和纺棉线差不多了。
先用手摇式纺车纺成粗线,再用珍妮纺纱机进行二次加工,把粗糙绵软的粗线纺成坚韧的细线。
纺好的羊毛线还要进行柔化、染色等步骤,之后就能织成毛衣啦!
到这里才是重头戏!
楚溪客最会打毛线了!每到圣诞节前后,他都会织一些围巾和帽子摆摊卖。
大学里的哥哥姐姐们常常照顾他的生意。最开始的时候,多少都带着些同情的意思吧,后来就被楚溪客的实力征服了!
楚溪客脑子灵活,又肯钻研,总能想出一些时尚有趣的花样,网上都买不到,所以很多人都会专门找他买。
起初,楚溪客用毛衣针织,后来某宝有了那种手摇式织毛衣机,楚溪客就买了一台,大大地提升了效率。
毫不夸张地地说,一个圆圆的织毛衣机,十五分钟就能织成一顶帽子。
就是吧,那种塑料材质的机子很容易坏,常常需要楚溪客拆开来修理,修得多了,他就对立面的结构十分了解了,后来专门定制了一台实木的,果然就耐用多了。
眼下,楚溪客发给织工的就是这种他亲自参与改造的织毛衣机了!
为了让人灾民们自主选择自己想做的活计,他专门安排人在城门口来了个现场表演。
说实话,场面还挺震撼的。
开阔的城门口,不同的工人一字排开。
第一个人在用药草洗羊毛,第二个人在拿着毛刷进行第一轮梳绒,第二个人则是用滚轮机进行二次梳绒,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把梳好的羊毛卷成毛条,然后是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从前往后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整套织毛衣的流程了。
几千名灾民被分成了不同的批次,一批接一批地过来观看,看过一圈之后再选择自己想做哪个环节。
选好之后就到管事那里令牌子,之后就有人领着他们去跟着不同的师父学习。
有人犹豫不决:“万一我现在选了,之后发现学不会怎么办?”
管事噗嗤一笑,风趣道:“学不会或者不喜欢了那就换,难不成咱们棉纺厂还能打你一顿不成?”
众人纷纷笑起来。这恐怕是灾害发生之后,他们第一次如此放松的笑了。
有了管事的话,灾民们选择起来就快得多了。
中间也会发生一些有趣的小插曲。
一位年轻的妇人,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摇摇头,走了一圈下来,懊恼地说:“我这粗手笨脚的,可做不了这样的精细活儿!”
管事笑着说:“若不想做这个,可以去挖煤,用多出来的煤换工分也是一样的。”
妇人一拍大腿:“这个好,我没出门子的时候就跟我阿爹挖过煤,不比那些男娃差!”
然后,妇人就乐颠颠地跑到挖煤的管事那边去了。
有了她带头,更多人去报名挖煤了,其中大部分是男人。
之后,又有人细心地问了句:“织毛衣工分高,还是挖煤?”
管事道:“那要看个人做多做少了,同样的人,按照单个时辰来算的话,还得是挖煤高一些,毕竟辛苦许多,还危险。”
听到这话,更多男人脱离了队伍,去挖煤处报名。
说来起,今日过来围观的除了灾民和平川百姓,还有滞留在平川城的文人学子和商人。
棉纺厂用的什么机器,工人擅长的手法,全都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人前,一点儿藏私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是平川城的风度了,也是楚溪客的底气。
文人们在感叹,商人们在眼馋。
还有一位年轻的史官,奋笔疾书在记录。
他一边记录一边感叹,他的长辈们凑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吐槽工作太闲,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有时候还要为了保命编一编。
自从来到平川后,他和堂兄弟们的话题完全不同了,这个吐槽今日写满了一本,那个说明日恐怕有两本,然后各自哀叹一声,去买手腕劳损的药膏了。
叹气归叹气,心里还是高兴的吧!
这套《平川志》表面是一套史书,实则更像军政、民生、风俗、地貌等各个方面的大合集。最重要的是,上到平川王,下到管田亩的小吏,没有一个人会干涉他们,必要的时候还会提供帮助。
幸运,并感恩着。
***
事情的进展比楚溪客预料的还顺利。
那些真心干活的人,全心投入了忙碌的劳作中,虽然辛苦一些,但充满希望。
楚溪客还从中发现了很多人才,比如原本就会做刺绣的人,或者自小学习的木匠手艺。
因为楚溪客总能不拘一格降人才,所以下面的管事们也十分重视,每次看到有些技能的人都会积极上报。
虽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吧,但也算结个善缘不是?毕竟,他们自己也是这样被举荐的。
说起来,这件事倒提醒了楚溪客,下次再“偷人”的时候,要把那些有一技之长的筛选出来。
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渐渐地忍受不住,快要露出真面目了。
为首的是一个名叫“郑三”的人。
郑三从前是军户,祖上也风光过。这人确实几分手段,脑子灵活,口才也好,兜里还有几个钱,因此来平川的路上就收拢了不少年轻壮汉。
他们彼此间以兄弟相称,颇有些自我感动式的相见恨晚、肝胆相照。
最开始,郑三就觉得楚溪客把孩童和小娘子们单独带走有阴谋,后来又有了以工分换伙食的事,他就更加不满了。
“妈的!老子千里迢迢来到平川,难道就是来挖石头的不成?只有蠢猪才会任由那些当官的摆布!”郑三一脚踢翻运煤车。
小喽喽道:“三哥有啥想法,说出来兄弟们也好帮你。”
郑三三白眼一翻:“不是帮我,而是帮你们自己。”
小喽喽们彼此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问:“这话啥意思?”
郑三蛊惑道:“咱们几个,哪个不是身上有些本事的,来平川是干嘛的?是来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不说占个地头自立为王吧,至少也要被哪个大人物一眼看上,做个将军啥的。现在呢?枉你我空有一身本事,却被诓来做这等下贱之事!”
一番话,真就把小喽喽们心里那点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给勾出来了。
一个两个都恨恨地啐了一口,粗声道:“三哥说吧,咱们要怎么干?”
郑三踩着煤车,露出一个邪笑:“平川城里家家有钱有粮还有盐,咱们趁乱冲进去,好生抢上一票,找个山头逍遥快活去!”
喽喽们到底还有点脑子,迟疑道:“贺兰大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郑三自信一笑:“我早打听好了,贺兰大将军逢五排十都不在军营,没有他的手令平川军不会擅自出动。再说了,咱们又不明着来,只需要制造点事端,自然有傻子往前冲,咱们趁乱就抢,抢完就跑,等到平川军出动,哥几个早跑远了。”
喽喽们两眼放光:“就这么干!”
郑三到底有些脑子,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继续在灾民中收拢人心、壮大势力,同时也在暗中散播流言,扰乱秩序。
他甚至找来老鼠药、巴豆等物,试图放在大锅里。只是,负责给灾民们做饭的是楚记的员工,哪里容得他钻空子?因此,郑三一直没有得手,只好找了个别人下手。
一旦有人肚子疼,腹泻发热,他就让人到处说是官府让他们吃的饭菜有问题,八成是平川王为了名声不能把他们赶走,就想办法折磨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直接弄死。
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没有人信,但时不时就来一次,多多少少都会让人犯嘀咕。
直到最后,郑三终于找到机会,把泻药下进了大锅里,这下,半数的人都出了问题。
于是,相信郑三的人越来越多,郑三也纠结了更多人“谋划大事”。
有些灾民听到了蛛丝马迹,但选择了冷眼旁观。也有人正直地站出来,指责郑三另有所图,却被郑三的人打了一顿。
就是没人告诉守城兵或日日和他们打交道的平川城小吏。
说到底,是百姓们对官府不信任。
冲突发生在初十半夜。
郑三算好了贺兰康不在军营,因此故意让人假装肚子疼,敲门找大夫。
城外本来就有大夫值守,负责的小吏也尽快把人叫来了。可郑三的人坚持说这个大夫不行,要进城去看。
牧民家的兔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平川城不仅是王城,还是西北重要的关隘,大晚上开城门,万一敌军趁乱攻进去怎么办?别说外面有大夫,就算没有,城门也不能开。
可是,这样的道理很多灾民根本不懂,他们早就被郑三洗脑了,坚持认为平川城的“有阴谋”。
也是赶巧了,今日的守城兵颇有些脾气,根本不惯他们这毛病,动了怒直接动手。
这下,灾民们更为激愤,在郑三等人的挑唆下竟开始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