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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 (元灵宇)


  “诶诶,别走啊,我说还不行么?”可惜李观镜还未说完话,李璟便已经离去。
  杜浮筠目光投了过来,李观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额角,杜浮筠淡淡一笑,轻轻点头示意,率先往外走去。李观镜见状,只得跟上。
  两人带着仆从,到皇城外时,各自告别了宫中的护卫,杜浮筠策马走到李观镜面前,和善地问道:“李公子,你能单独跟我走么?”
  陈珂登时紧张地看向李观镜。
  李观镜回视陈珂,又看杜浮筠已经撇开自己的随从,便点了点头,道:“好。”
  杜浮筠向陈珂道:“李公子跟着我,断然不会有事,你放心。”
  陈珂为难道:“可是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
  杜浮筠笑道:“你跟着我们去宣阳坊,尔后等在坊门口,一个时辰之内,我一定带李公子去门口,这样你可放心?”
  陈珂自然是不会放心的,因此李观镜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此事不必告诉阿耶他们。”
  陈珂无奈,只得满腹纠结地跟着来到了宣阳坊。今日无宵禁,但宣阳坊因为有万年县廨,路上有不少守卫行走,且其中好大一片地都被官员的府邸占了,因此比起七夕平康坊的热闹可差远了。李观镜来过这里几次,原本听到宣阳坊,他以为杜浮筠是要带自己去杜府,却没想到两人路过了三家杜府和束凌云家后,来到了坊中一所空院子前。
  “这……”李观镜指着牌匾,问道,“怎么还有个杜府?也是你家么?”
  杜浮筠面色冷淡地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带着李观镜继续向前,绕着院子来到后门,示意李观镜一同下马。二人将马拴在后门边的一棵树上,李观镜的胳膊被握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杜浮筠已经带着他越过围墙,落到了院内。
  李观镜惊住,落地后忍不住问道:“这不是你家么?为何要翻墙?”
  “嘘——”杜浮筠将食指搭到唇上,轻声道,“不必惊动门房。”
  眼前的人真的是杜浮筠么?李观镜有些后悔今日爽了李璟的约,而来到这里了。
  杜浮筠见李观镜眼神不对,问道:“怎么?”
  李观镜道:“我听闻江湖上有易容术,能够改变人的形貌……”
  话未说完,便听杜浮筠笑了一声,他欺身靠近,整张脸在月色下变得十分清晰,李观镜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为之一窒,并不大愿意接受这样的美颜暴击,便往后仰了仰,继续道:“自然,这定是无稽之谈。”
  杜浮筠忍俊不禁,退了回去,笑着摇了摇头,道:“随我来,你会明白的。”
  月色虽明,树丛楼阁阴影却也不少,李观镜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随着杜浮筠绕行了好一会儿后,成功失去了方向。待到视野再次开阔,两人已经来到了月湖前,此时,不用杜浮筠解释,李观镜也明白过来:“这是杜府后院的月湖!”
  

第29章
  湖水粼粼,将清冷的月光反照到行人面上,明灭之间,神情似乎也变得莫测起来。
  杜浮筠嘴角轻轻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湖中央,李观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湖中心竟然真的有一方青石!
  “这这这……这不是和传说一模一样?”李观镜惊讶地指着湖心,尔后四顾周围,奇道,“那今晚不是应该有很多江湖人来这里么?都到这个点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杜浮筠挑了挑眉,道:“李公子竟不知么?”
  李观镜有些茫然,反问道:“我该知道么?”
  杜浮筠一怔,显然没想到李观镜会这么说,他的脸色一时有些复杂,过了片刻,似是确认李观镜不在扯谎,便解释道:“齐王府里失了东西,侍卫在追踪那盗贼时,见盗贼进了宣阳坊,因此万年县令这些日子加紧了巡逻——方才在街上,想必你也看见了。所以今夜这里十分平静,也是因为不会有人惊扰,我才会带你来。”
  李璟的府里遭了贼?还刚好也进了宣阳坊?李观镜只思考了一瞬,便明白过来:这定然是李璟找的借口,好来搜索那批跟踪泥涅师的人。
  李观镜想清楚原因所在,面上不显,只道:“原来如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前日去看望齐王时,他倒没和我说这个。”
  “或许是失窃的物什不那么重要,若是说与你听,总归多一个人挂心。”杜浮筠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示意李观镜跟着他去河边。
  垂柳下已经准备好了一艘小船,杜浮筠跳入船内,左手持篙固定船身,右手向李观镜伸来,李观镜便搭了上去,小心地来到船上。
  “坐好。”杜浮筠道。
  李观镜依言坐到船头,一时觉得十分好笑,若不是亲身经历,他实在难以想象杜浮筠会亲自来掌舵撑船。而事实是杜浮筠不但会撑,且撑得又稳又快,小舟离岸而去,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湖中央。
  离得近了,李观镜才发现青石之下是土堆砌而成的小洲,只是小洲与湖面差不多高,因此远远的只能看见青石。二人踏上小洲后,李观镜好奇地问道:“这个不会是天然的罢?”
  “是人为制成。” 杜浮筠顿了顿,又道,“是我的主意。”
  李观镜一个没站稳,差点被青苔滑倒,惊道:“你的主意?这不是在江湖上流传了很多年了么?”
  杜浮筠静静地看着李观镜,无声地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李观镜站直身子,试探道:“你几岁出的主意?”
  “八岁。”
  “八岁?!那是十……十……”
  “十七年前。”
  “你出主意做这个?”李观镜指了指青石,有些难以置信,道,“那传言呢?也是你的主意?”
  杜浮筠此时竟然颇为欣慰地笑了,道:“不错。”
  李观镜呆呆地看了杜浮筠片刻,忍不住道:“没想到你小时候如此顽皮,你是不知,这传言可调动了不少江湖人呢!”
  杜浮筠面上欣慰之色消失,显得有些错愕。
  李观镜自省了一瞬,反应过来,若只是一介小儿的顽皮举动,恐怕不会传得这么广,他不由再次惊道:“你是故意为之,而且有大人相助!”
  杜浮筠轻轻颔首,踱步到青石旁,抚上青石的正中,道:“那日你问起月湖一事,我虽不知你相问的缘由,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愿误导于你。你来看看这道印记。”
  李观镜依言抚上去,发现这是一道很浅的圆形浅坑,他粗略摩挲之下,感觉坑中有很复杂的纹路,但究竟是不是与团凤一样,一时却无从验证。李观镜收回手,有些心虚地看了杜浮筠一眼,问道:“你怕我白费功夫,所以带我来看?”
  杜浮筠点了点头。
  李观镜坐到青石上,问道:“你为何要散布这个消息?”
  杜浮筠坐到他身边,静默了片刻,沉声道:“与严亲相关。”
  李观镜知道杜浮筠的父母早逝,却没想到他们竟与团凤相关,一时之间,藏在胸口的团凤似乎变得炙热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继续问下去:“莫非团凤其实是属于杜家?”
  杜浮筠摇头,道:“真假相间,别人才无法辨别。那团凤确实是南阳公主的嫁妆,但在公主与宇文士及决裂后,团凤便留在了宇文家,并且被宇文士及传给了他与寿光县主所生的女儿,宇文修多罗。”
  李观镜恍然,又问道:“宇文修多罗呢?”
  “她嫁给了先帝十三子,前赵王李福。”
  “如今的赵王却不是李福,那李福去了哪里?”
  杜浮筠轻声道:“他死了。二十年前,李福带妻儿回长安时,遭遇流匪,全家尽皆遇难。”
  二十年前,流匪,李观镜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都冷了下来,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莫非……他们与傅启叶的遭遇一致?”
  “嗯。”杜浮筠垂下眼眸,淡淡道,“赵王一行超过百人,我父母亦在其中。”
  李观镜倒吸一口凉气,怒道:“这怎么会是流匪所能为之?!”
  杜浮筠被李观镜吓了一跳,也是在这一瞬,他仿佛才从儿时那段黑夜里走了出来,见到了人间的月光。
  李观镜没有察觉到杜浮筠神色的变化,激动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以流匪做定论?这是谁办的案?诶对!你如今在东宫,能不能去查当年的案子?实在不行,让太子帮帮你!”
  “稍安勿躁,我这不是自己在查了么?”杜浮筠拉着李观镜重新坐下,温声道,“我母亲与宇文修多罗是闺中密友,因此我知晓宇文姑姑的团凤从不离身,但他们出事之后,这玉坠却不见了踪迹。我等了三年,从无知幼儿到了解整个事情,也等到大家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后,于八岁那年,和兄长一起定下了这个计策。只可惜他们藏得太深,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找不到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李观镜整个人呆住。
  杜浮筠状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是青石太凉?”
  李观镜怔怔地看着杜浮筠,摇了摇头。
  “啊,那是今晚耽误太久,你该回去休息了。”杜浮筠看了看天色,只见一片乌云将圆月遮住,只透出隐隐的月光来。在李观镜的沉默之下,他的心情也似被阴霾笼住,连声音也变得清冷,“李公子,我们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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