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浮筠道:“这样的话,就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了。”
“事成之后,我就给替身一大笔银钱,让他远走高飞。至于我么……”阎姬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固然会怀疑我,但很多事他也离不了我,放心罢,不会将我如何的。”
计划至此初定,他们商量好后面如何见面,又如何行事,等到一切安排了个大概,已经月上中天了。
最后,阎姬拿出一只药瓶递给杜浮筠,道:“这是软骨散,食用之后,半个时辰内难以行动,亦无法说话,时间一到,药效自解。你们随身带着,得手之后给李璟服用一点,好让他来不及聚集追兵。”
杜浮筠接过药瓶,将阎姬送到院门前,临别时,忍不住道:“其实此事与你无关,没想到竟得鼎力相助,实在是感激不尽。”
“杜三郎焉知我没有私心呢?”阎姬垂眸笑了笑,过了片刻,方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到李世子。冤有头债有主,李璟害死了我的至亲,我虽不能叫天下少了圣人,但也要叫他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才是。”
杜浮筠微微动容,朝阎姬深深一揖,阎姬扬起嘴角,亦还之以万福礼。
第165章
已经记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了,外间绿意渐浓,却未至酷暑,说明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只是总闻不见窗外事,成日枯坐,难免觉得度日如年。
门外铃声响了响,屋内盯梢的内侍连忙起身,将铁栅门打开,再推开外间的红木宫门,一缕阳光洒入,紧接着便是药味扑面而来,两名侍女鱼贯而入,一人端着药碗,一人托着蜜饯,依次跪到卧榻前,将托盘举至头顶。
内侍拔了腰间的匕首抵在侍女颈边,好声道:“世子,该服药了。”
榻上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来,正是已被软禁多日的李观镜,他身着纯白暗纹长衫,抖落着袖子坐了起来,身形瘦削得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坏了。
内侍看得心惊胆战,又不敢伸手去扶,只能低声道:“这药喝起来如何呢?怎么世子看着越发……”
“收了刀罢,天天这副把戏,也不嫌腻得慌。”纸人儿看着易碎,开口却句句不给人好话。
内侍陪笑,眼看着对方将药都喝了,才收起匕首。
李观镜将碗往盘里一扔,又靠回了榻里。其实不是没想过反抗,早在内侍第一回如此威胁时,李观镜并不当回事,直接将药碗摔到了内侍脸上,然而内侍动也不动,脸上十分恭顺,下手却毫不留情,直接将两名侍女刺死在他面前。那时李观镜才知道,这些人并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只要李观镜不配合,他们就真的会让这里流满无辜者的鲜血。
李观镜不知这些侍女从哪里来,只知道她们一进来便被喂了哑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如自己一样,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身后,铁栅门“轰轰”地又关上了,李观镜轻轻呼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墙上日影,却不敢闭眼。这些时日,他一直不愿入睡,实在撑不住了浅睡片刻,就会很快惊醒,因为意识稍稍迷蒙一点,那天的瓢泼大雨就会不可抵挡地侵入梦境,真实得似乎能听见瑶琴颤抖的声音。
他什么也做不了,没法真的杀了李璟报仇,甚至连为林忱忆收敛尸身都做不到,那日倒地后,李观镜不知经过了多少天,再清醒时,便被关在了此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璟似乎很忙,除了刚醒来那次的正面交锋,他没再出现在这里。
树影婆娑,一寸一寸地在墙壁上往下移动着,渐渐光线变暗,李观镜的意识也随之逐渐模糊,他无意识地皱起眉头,想要对抗睡意。正在这时,铁栅门开启的声响再次传来,李观镜立刻警醒,但没有回头,依旧盯着面前的墙,只见一个拉长的人影渐渐靠近,来人头上戴着的应是翼善冠,李观镜见了,开口道:“你终是得偿所愿了。”
李璟停下脚步,顿了片刻,道:“近日还好么?”
李观镜翻身坐起,将李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笑道:“他怎么会同意传位给你?”
李璟扬起下巴,淡淡道:“他死了。”
“难怪如此,想必柴宣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罢。”
李璟抿唇不语。
李观镜继续道:“我道你怎么对柴昕的事如此上心,原来当初我去拜托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好了用柴昕来威胁太尉——啊,让我再想想,后来柴昕迟迟未归,没能成为郎詹翻身的筹码,是你为了帮我么?更多的还是为了拿捏柴宣罢?可恨我瞎了眼,才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
李璟不忿争辩:“我确实利用了他们,那又如何?难道最终帮他们的人不是我么?”
“李未央呢?他对你有什么威胁?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李观镜眼睛不禁发红,恨声道,“圣人那时已经心软,李未央甘心伏诛,圣人定然会放林姑姑一马,你为何要派人逼死她?”
“我说了不是我!是杜竹言!李未央杀了杜浮筠的父母,你难道不知道么?那封信……”
“撒谎!”李观镜直接将瓷枕砸了出去,堪堪擦着李璟的额头落下,碎了一地。
李璟目光从碎片上抬起,重新投向李观镜,手却不自觉地摸到了左肩,那里伤口已经结痂,但是仍旧隐隐作痛,只是他仍旧难以理解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过了半晌,才道:“你宁愿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也不愿信我?”
李观镜嘲讽一笑:“我又识你几分呢?你我的人生都不止这一世,在此之前,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杜竹言生来便是君子,而你……上一世的你是什么?地痞无赖?不法之徒?谁知道呢?”
这几句话不知哪里戳到了李璟的肺管子,他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掐住李观镜的脖子,怒喝道:“住口!我是天子,你敢如此毁谤我?!”
这只手并未用力,李观镜于是笑地更加肆无忌惮:“怎么,被我说中了?你是不是嫉妒竹言样样比你好,非得给他泼点脏水?”
“你知道不是!你明明知道是为什么!”李璟一把将李观镜按倒在榻上,欺身上前,将他压在身下,低吼道,“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只要有一次你肯说实话,我都会好好劝你!可你呢?你想方设法瞒着我,一门心思想要跟着杜竹言走,他就那么好么?我与你一起这么多年,你为何要为他抛下我?”
李观镜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过了片刻,淡淡道:“从始至终,我只当你是朋友。”
“你原先也当杜竹言是朋友,在江南走一遭后,一切就都变了,定然是他勾引你。”李璟越说越笃定,“所以一切都是他的错,林忱忆的死也都怪他!”
李观镜气极反笑,不禁问道:“你没病罢?”
“你笑什么?”李璟冷了脸色,“我心仪于你,这件事很可笑么?”
“可笑至极。”李观镜恶狠狠地重复,“又恶心,又可笑。”
李璟大怒,一把撕开李观镜的长衫,探头要去吻其脖颈,却感觉身下的人没有丝毫反应。李璟抬起头,正撞见李观镜淡漠的眼神中,一时只觉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淋到脚,便是怒意驱使而起的心思,在此时也被灭了个干干净净。两人沉默地对峙须臾,李璟再开口时,话语中不由带了一丝苦涩:“阿镜,你我多年情谊……当真比不上一个杜竹言么?这么多年,你当我是什么人?”
李观镜冷笑反问:“你现在又当我是什么人?”
李璟垂下头,片刻之后,起身理了理衣服,道:“我不强迫你,但也不会放你走,你……”他看向李观镜裸露的肩头,立刻别过脸去,道,“你换个衣服,我带你进宫。”
李观镜躺着没说话。
李璟抬步走向外间,吩咐内侍都守在门口,两刻钟后带李观镜到行宫正殿。
内侍领命关门,屋中难得没有人在,李观镜不禁松了口气,又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支撑着起身,不想屋中竟然站着一个人,他被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元也好不容易混进来,这会儿屋里没人了才好现身,没想到李观镜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傻了一般,他连忙上前,悄声问道:“我这会儿又没易容,你怎么认不出我了?”
李观镜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元也看着李观镜的衣服,眉头一皱,催道,“你衣服在哪?快找出来。”
说话间,元也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包,对着镜子就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等李观镜从柜中取了衣服回来,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在看一面镜子,他顿时明白过来,问道:“你要冒充我?”
“闲话少说。”元也一把扯过衣服,一边瞟着李观镜学习仪态,一边将衣服穿上了,不过他到底没有李观镜瘦,想了想,又从衣架上扯下一件薄披风披上。
李观镜看着元也的动作,眉头越皱越紧,到元也系带子时,他一把按住,道:“不可。”
“我做足了准备,你就别操心了。”元也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怕李观镜多动多说,索性点了他的穴,拎着人便上了屋顶,将李观镜藏在衡栿上,尔后落下,学着李观镜的模样坐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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